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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兵】耶弗露的悲歌-33

继续推主线:狼堡收复战



三十三


破晓时分,战争的号角终于吹响了。

隆隆的马蹄声震得大地也颤抖着、颠簸着,扬起的雪沫化作一团白烟,冲出了豹牙关。那是帕拉迪北国的战士们,骑着疲惫的瘦马,迎着幽微的晨曦,向狼堡发起了冲锋。

“嘎——”

一声凄厉的龙吼突然响彻了狼堡上空——狼堡里居然有龙!它被震天动地的马蹄声惊醒了,摇摇晃晃地扇动着巨大的双翼,扬起一阵夹着冰雪的寒潮,像龙卷风一样冲天而起,咆哮着向四周奔涌而去。凛冽的冰风立刻呼啸着席卷了豹牙关外的平原,像刀一样割着士兵们的脸庞。让·基尔斯坦的脸上被狂风糊上了一层雪沫,就连睫毛上都坠着冰碴子,雪屑压塌了他的眼帘、遮蔽了他的视线,他只能攥紧缰绳,学着老兵的模样耸着肩、缩着脖子,整个身子朝前倾着,用头顶和肩膀迎风,顶着寒风和暴雪前进、前进、前进……

这支先锋军只有六百人,他们此行只是为了试探狼堡魔族的虚实,或者说,去送死,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给其他同胞铺路。希斯塔、班扬、玛莎都赶回来了,六千兵马提心吊胆地等在豹牙关,北望沦陷的狼堡,眼中满是悲痛和不舍,可谁也不敢哭出声来。

米克用了一种最公平、也最残酷的方法选出了六百人——抽签。士兵们就地取材,将山谷里捡来的枯枝掰成了九长一短的签子,所有将士以十人为一组,抽中长枝的出列,其余人给他们系上了白头巾,目送他们奔向死亡。

抽中长签的有断腿的菲兹·冈察洛尔、老兵波尔纳斯·彭达克、来自北方埃索尔的伊安·戴特里克,还有第一次上战场的让。老人、孩子、伤员、异国人在这一刻并肩踏上了一条几乎是有去无回的路,伊锡尔紧咬牙关,含泪把意中人扶上了马背,又准备去抱瓦莱丽大姐的孩子,可让·基尔斯坦比他想象中还要坚决,几乎是头也不回地跃上了马背,直到冲锋的号角声响起,他才扭头朝同伴们仓促一瞥,在茫茫大雪中,他的嘴唇只是微微动了动,但萨莎、康尼和米卡莎还是在一瞬间读懂了他想说什么——

如果我回不来的话……帮我照顾好妈妈。

“为什么我们不能和他一起去?”康尼转头望着米卡莎,眼中闪烁着悲伤的泪光。

“我们有别的使命。”米卡莎的神情平静得宛如没有一丝风波的湖面,她目送让的战马消失在茫茫白雪中,只是淡淡地叮嘱道,“快仔细检查你们的剑和弓,把革带系紧,把箭袋装满。剑鞘的袢扣别拧太紧,不然鞘口会被冻住、剑会拔不出来。”

她并不擅长鼓舞、安慰别人,这话到了萨莎和康尼耳朵里,只能提醒他们迫在眉睫的战争是多么残酷。康尼握紧了他的剑,手心渗出的汗水浸湿了剑柄上缠着的羊皮衬垫。萨莎不断将弓拉满,再徐徐松开,也不知是怕她的宝贝长弓在暴雪中冻僵了,还是怕自己的双臂被冻得拉不开弓。

他们甚至紧张到没有发觉米卡莎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就这么悄悄地离开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兵长、一百多个艾尔迪亚精锐骑兵,他们骑着最快的马、只带着随身的佩剑,调头向南,穿过豹牙关后最窄的隘口,从蛇尾峡谷外奔上了东边最陡峭的山路。嶙峋的山石上覆着滑溜溜的浮雪,被马蹄踩得雪沫横飞,像流星一样迸溅开来,骏马翻过高山、绕过了狼堡正面的豹牙关,趁北军与魔族正面缠斗之际,奇袭狼堡防守最为薄弱的东翼。


“嘎、嘎——”

龙鸣再次响起,如同爆裂的雷声,震彻狼堡四野,铁墙外的满地积雪都被震碎了,裂缝像蛛网般向四周蔓延开来,扬起的雪屑也像千万匹煞白的战马,咆哮着朝四面八方奔腾而去。奔在最前头的伊安·戴特里克被这扑面而来的狂雪糊住了双眼,视线之内只剩下一片雪白的虚无,但他胯下的战马仍在战斗本能的驱使下向北狂奔,冲向狼堡。

在呼啸的狂风与急促的马蹄声中,伊安听到了一阵诡异的风声——它听起来不仅仅是暴烈的狂风,还像是夹杂着隆隆的雷声、熊熊燃烧的火焰声、像雪崩一般哗啦啦的巨响、金属撞击乒乒乓乓的噪音,还有一阵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喀啦、喀啦、喀啦……

是龙……

“小心!龙来了——”

他的吼声被龙翼掀起的狂风暴雪吞没了。那是一头浑身泛着银光的飞龙,它已经腾起在狼堡上空,扑扇着巨大的双翼,扬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飓风。伊安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如此暴烈的风势!那风简直就像一块冰冻的石块,劈头盖脸地朝他撞了过来,整匹马被撞得一跟头向后栽去。

在强风的冲击之下,冲在前头的战马接二连三地被掀翻,将它们背上的士兵狠狠地摔了出去。紧随其后的战马根本来不及反应,纷纷被倒地的前马绊倒,人仰马翻。六百余人被这一阵风吹得溃不成军,让的运气不差,狂风袭来的那一刻,他便握紧了缰绳、催马一跃,调头朝队伍侧翼猛冲,好巧不巧地跃过了前方摔倒的战马。可就在这一刻,又一阵狂暴的强风袭来,直接将他那匹瘦马掀了个底朝天,翻滚着摔向龟裂的雪原。

更糟糕的是,这风里还夹着尖锐的冰棱,让起初以为那是夹在寒风中的狂雪,因为风势过急而就得像刀一样锐利,直到冰刺划过他的脸颊、割伤了他的耳朵尖,他才发现,那头龙似乎有着操控冰雪的能力——雷电、冰雪……这些远古的飞龙到底是什么怪物!

在狂风暴雪的威压下,许多战马摔断了骨头、摔断了脖子,甚至摔得血肉模糊,殷红的血顺着雪地上的裂痕蔓延开,像一张血红的巨网,在狼堡南门外徐徐张开。士兵也被摔得七零八落,冲锋在前的勇士刚一落地,就被同伴的战马踩断了肋骨、踩碎了内脏,而马也被他们绊了个跟头,脑袋朝下俯冲着摔了下去,勾起了雪崩般的连锁反应,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这支“先锋军”已经倒了大半,惨不忍睹。

不过,恐怖的巨龙显然也低估了艾尔迪亚人的韧性,这支军队的反应快得惊人,前马摔倒后,后排的士兵立刻打马调头向东、向西,兵分两路、把队伍从中间劈成两列,绕开正面袭来的狂风骤雪,擦着风雪狂潮奔向狼堡,还把幸存的同伴拉上了马——虽然收效甚微,但……能救一个是一个吧!

拜刚刚那番惊天动地的震颤所赐,他们脚下的雪地被震得稀碎,比平时松软了不少,让落地时抱住了脑袋,双肩着地,像风滚草一样骨碌骨碌地滚了几圈才停下,头朝下倒插进了厚厚的雪里。一个老兵骑马从他身边经过,拽着他的脚踝把他“拔”了出来,让的脑袋震得嗡嗡作响,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天灵盖上涌,后颈像是被巨魔的手攥住了,整个脊椎都被捏得喀嚓作响。但他很快便回过了神,一个鲤鱼打挺翻上了马背,还不忘向救命恩人道了谢。

“大叔……小心!”

这个老兵是埃索尔人、罗塞塔的部下,他从未去过铁堡,也从未见过远古巨龙这种庞然大物。恐惧让他情不自禁地浑身颤抖,但身为骑士的骄傲还是让他昂首挺胸,迎向了龙翼。让看清了龙翼下刺棱棱的绒毛,还有毛丛中飞快“长”出的冰棱,他咬紧牙关、定了定神,猛地张弓搭箭,朝着龙翼射出了一箭。

“小子,你在干什么!”

老兵吃了一惊——这个毛头小鬼,胆子也太大了点!可惜让的力气还是太小了些,那支箭根本没办法接近巨龙,便被凛冽的风给吹飞了。让咬紧了牙关,迅速地拔出了第二支箭,搭在弓弦上,朝老兵恳求道:“大叔,我们得……拖住这个大家伙!不然……兵长和宰相他们根本没办法接近狼堡!”

说着,他射出了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在颠簸的马背上、顶着暴烈的狂风和刺骨的寒意,这个少年徒劳地挣扎着、试探着。可巨龙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它似乎被机灵应对的人类给激怒了,仰头咆哮一声,便立刻鼓起双翼,从狼堡上空俯冲向南,逼近地面,掀起了更加狂暴的风。

“嘎——”

它这举动实在鲁莽,就连铁墙上的魔族都被刮得瑟瑟发抖,甚至从墙头“扑通”、“扑通”地摔了下来……但让还在尝试,拼命地挽着弓,射出的箭却接连被暴风吹飞,压根没法伤到巨龙一块鳞片、一根细毛。但在他的感染下,埃索尔老兵攥紧了缰绳,继续迎风前进,越来越多的人类士兵举起手中的弓,用孱弱的箭矢反击着,向来自远古的庞然大物展示着人类的勇敢与骄傲。

“嘎、嘎——嘎——”

飘摇的箭雨中,巨龙被彻底激怒了——显然,它空有体格,而没有头脑,只是暴怒地扑扇着翅膀,掀起了一阵阵激烈而没有方向的怪风,席卷整座狼堡。纷乱的狂风中,越来越多的战马倒下了,但摔倒在地的人类依旧挣扎着站起,蹒跚着徒步冲向可怖的飞龙。

正如让所说,他们必须竭尽所能,拖住这个大家伙,为同胞们争取时机……迎面撞来的寒风让他们喘不过气,双臂不知不觉便脱了力,指节被冻得红肿,皮肤也被风刃割裂了,渗出的血立刻被冻成了冰,为他们的双手冻上了一层冰手套,冻得他们无法再抽出箭、拉开弓。巨龙却不知疲倦,狂乱地挥舞着双翼,掀起越来越猛烈的风,风势恨不得连整座铁堡一同夷为平地。冰棱更是如利箭一般袭向人类,不同于他们手中孱弱无力的弓箭,这些冰棱借着风势,简直比矮人的火炮还要猛烈,能刺穿士兵的胸膛、打烂战马的半个脑袋,更可怕的是,这样的冰棱数以万计、数不胜数,眨眼的工夫便在狼堡外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人类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这一战,一开始就是巨龙单方面的屠戮……在尖锐又沙哑的龙鸣中,狼堡外零星的血花逐渐连成一片,汇成猩红的血海。在这人间炼狱中,让依旧徒劳地挽着弓,他的手指被弓弦割破了,伤口深可见骨,血肉都被冻成了冰块,但他依旧一刻不停地拉着弓,他知道,只要能多坚持一刻,夺回狼堡就还有希望……

“嘎——”

龙嗷声越来越嘹亮、凄厉,让只觉得那声音越来越近了,他的视线已经被漫天飞雪遮蔽,什么都看不真切。他的双臂渐渐脱了力,被冻得发麻、发软,就像被抽掉了筋骨似的,握着长弓晃晃悠悠。他的身子虚弱地摇晃着,似乎是那匹可怜的战马已经撑不住了,步伐踉踉跄跄,把他晃得头晕目眩。凛冽的风刃割着他的脸庞,将他的眼眶刺得生疼,凝结的泪晶扎得他根本闭不了眼,视线却被挡得扭曲,只剩下一大片布满裂纹的纯白,如同湖上崩裂的冰面。

寒风越来越强劲、越来越凛冽……突然,他的身子猛地一晃,轻飘飘地“飞”了起来,顺着狂风不受控制地倒摔了出去——不对,他是被扔出去的,那个埃索尔的老兵,拼着全身的力气,将他远远扔向了东边的雪原。让“扑通”地摔在厚厚的积雪上,“骨碌碌”地滚了几圈,仰面朝天栽在雪地上。

这边的积雪并未被巨龙掀起的地震波及,简直硬得像石头一样,让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似的,他甚至能听到喀喀的细响,似乎自己已经骨折了,断的骨头还不止一根。不过,他依旧顽强地梗着脖子,将脑袋拼命抬起了一点儿,望向狼堡的方向——眼前的一切令他浑身战栗,巨龙遮天蔽日的双翼扬起了一股诡异的风,它狂暴地打着旋,咆哮着卷过狼堡前的平原,卷向南方的豹牙关。几乎所有士兵和战马都被卷进这股飓风里,撕扯成残破的肉块,扬上了半空。他们流出的血飞快地冻结成猩红的冰锥,被那风卷甩向四面八方,甚至连让这边也被波及了,无数夹着血腥味的红色冰棱划过他的脸颊,甚至穿过锁子甲的眼儿、刺破贴身的衣衫,扎进了他的血肉之中……

他已经看不见那个老兵了。埃索尔士兵铠甲下的军服以灰、褐、赭色为主,在茫茫大雪中,看起来和艾尔迪亚人的褐色、墨绿色衣衫大差不差,更不用说被这恐怖的龙卷风一搅和,让满眼只剩下遮天的血雾,像炽烈的红霞般,将狼堡和雪原染得无比凄艳。血溅在狼堡的铁墙上,溅在豹牙关两侧的山壁上,甚至溅在飞龙银白的鳞片上,恨不得把天穹都染成一片赤红。

这就是战争吗……


呜——

嘹亮的军号声再度响彻天际,帕拉迪北军和埃索尔野战骑兵团发动了第二次冲锋。这一回,联军兵分三路,除了正面冲锋的小股兵力,还有两支骑兵从豹牙关东西两侧的山壁上疾驰而下,绕开飞龙掀起的风卷,准备从两翼包围狼堡。

他们必须尽快摸清狼堡的守备虚实,要不然……不止先锋军的牺牲全部白费,还会有更多同胞白白葬身于此!那头龙很快便觉察到了马蹄在雪原上掀起的巨响和震颤,它很“聪明”地振翅腾空,降下茫茫飞雪、猎猎寒风,将狼堡方圆几十里都锁在了极寒的牢笼中。

可这么一来,狼堡南门外的风势便大大减弱了,铺天盖地的风雪看上去可怕,杀伤力却远不如南门外那股狂暴的龙卷风。鲜血和暴雪织成的风卷徐徐散开了,红白两色的气流轰然四散,在龙翼摧动的风势下,飞旋着席卷了狼堡四周,人类的血肉化作红雪,洒向狼堡下的同胞们。

加入第二轮冲锋的有伊锡尔的好兄弟迪尔多·曼卡、刚刚抵达豹牙关和大部队汇合的希斯塔·朱维尔,还有暴躁的老兵科萨克·比尔莫,罗塞塔·谢尔顿也终于如愿以偿地上了战场,追随她的长官伊安。血红的雪落在他们的头上、脸上、肩上、身上,渐渐给他们穿上了一身赤红的“铠甲”。他们顶着腥风血雨,战马踏着同伴血肉铺成的狭路,无所畏惧地奔向狼堡。

眨眼的工夫,中路打头的迪尔多距离狼堡南门已不到半里。飞龙怒吼着,再度一头俯冲下来,朝着人类士兵吐出了一口冰冷的气息。龙息在半空中便凝成了雪球,像矮人火炮射出的巨大弹丸咆一般,哮着、咄咄逼人地砸向了迪尔多和他的战友们。

“嘎——”

“顶住!顶住!”迪尔多的怒吼几乎盖过了凛冽的风声和凄厉的龙嚎,他怒目圆睁的模板就像一个恶魔,要把同胞们带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不要怕,向前冲!夺回我们的堡垒!保卫我们的家园!”

紧接着,他拔出了佩剑,高举向前,无所畏惧地迎向那个大雪球。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雪球刚碰到他的剑尖,便“砰”的一声裂开,紧接着便轰然爆炸,雪沫霎时便溅成一团巨大的、吞噬一切的云雾——迪尔多和他的同伴们以身为剑,劈开了那团雪球,人类穿过了雪雾,顶着落满全身的飞雪和冰碴,继续奋不顾身地冲向狼堡正门。

狼堡内其它魔族也无法再坐壁上观,只听得一阵轰隆、轰隆的巨响,投石机从铁墙上抛下了无数石块,砸向城下的雪原。

不过,这一回,人类士兵早有准备——他们太了解狼堡了,投石机装在哪儿、能扔出多大的石块、最远能扔到哪儿……希斯塔和科萨克简直一清二楚。他们提早计算好了进军的路,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坠落的石头,巨石落地掀起的震颤、扬起的漫天雪屑也无法阻挡他们的步伐。眼见人类兵临城下,铁墙上突然垂下了许多条绳索,一些地精抓着绳子,晃晃荡荡地滑了下来,远远看去活像一串串腐烂的葡萄,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艾尔迪亚人在大陆的“南门”前守了一百多年,手中几乎没有任何攻城武器,只因为狼堡不同于南方的铁堡,背靠着耶弗露山的险崖,有天险庇护,而狼堡四面皆是旷野,简直就是个孤零零的靶子,这才在铁墙上装了投石机,防备着突然来袭的巨魔、地精,还有南国鲜有的魔狼、魔猪、蝙蝠、巨鹰……不过,北军撤离狼堡时走得仓促,什么也没来得及带走,只有古雷亚丘陵和赫洛乌冰原中的游击队那儿有几辆投石车,此刻正在豹牙关蓄势待发——攻城时机未到,士兵们能依靠的,只有手中的剑。

他们必须去战斗——不是为了夺回家园,只是为了将守在狼堡内的魔族尽可能多地“钓”出来。此刻,望着蚂蚁一样徐徐爬下铁墙的地精,士兵们心头为之一振,目标快要实现了!不……还远远不够!他们还要继续前进、前进、前进,直到自己的生命凋零于此,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同胞们铺平反击的道路……

“前进——”

科萨克的怒吼被愈发凛冽的狂风吞没了。巨龙怒吼着,降下更加迅猛的风雪,大量冰棱宛如锋利的箭矢,又像一场骤雨,在狼堡四周肆意倾泻。下一刻,老兵的吼声戛然而止,他的同伴眼睁睁地看着冰锥从科萨克的额头扎了进去,刺穿了他的整个头颅,甚至把他的颈椎折成了两断。

“科萨克……科萨克!”

他的战马也因为同样的原因倒下了。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个老兵眼闪过了一个模糊的、矮小的身影——兵长那个别扭的家伙……他走得太急了,科萨克来不及和他告别,也来不及告诉他,自己压根就没有生他的气……他来不及道歉,来不及问上一句,兵长,我算不算是你……重要的朋友?


“嘎!嘎——”

龙吼声突然变得急促、刺耳,甚至夹杂着一股痛苦而凄厉的悲声,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哀嚎不已。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摔在雪坡上的让·基尔斯坦已经挣扎着撑起了半个身子,他望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像猎隼一样,从东侧的山壁上滑翔而下,逆风飞向那头浑身银白的飞龙。

科萨克看见的那个身影,并不是幻觉——利威尔兵长率领的突击队已经赶到了!他就像一只猎隼一样矫健、轻盈,让拼命眨着眼睛,直到覆在眼前的薄雪和碎冰被体温融化,他才隐约看见,兵长身上仿佛系着一根银光闪闪的锁链,银链的另一头扎进了同样银光闪闪的龙鳞中,而兵长正顺着这条银色的轨迹飞向巨龙,几乎只是眨眼的工夫,兵长便“飞”到巨龙背后,一剑刺向了它的脊背。

紧接着,一只手抓住了让的胳膊,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一阵急促的摇晃后,让稳稳地落在了马背上,一个陌生的士兵救了他。让悬在嗓子眼的心脏终于落回了肚子里,他连忙转着摔得僵硬脖子,扭头朝四周张望着——米卡莎……米卡莎也在这里吧!

“嘎、嘎!嘎——”

巨龙痛苦地扭动着身躯,似乎是想把北上的“怪物”甩下来,它的尾巴像一条长鞭,疯狂地扫向了狼堡正南面的雪原。策马疾驰的迪尔多首当其冲,战马被飞龙的尾鞭抽得倒飞了出去,他自己也像中箭的大雁一般,摇摇晃晃地跌落马背。紧接着,龙尾猛地蜷了一下,再度挟风雷之势袭向了南方的人类,它掀起了比刚刚凛冽百倍的狂风,夹杂其中的雪片也变得像刀一样锋利,简直能把弱小的人类千刀万剐……

可下一刻,一个渺小的身影突然逆风而行,抓住了银龙布满尖刺的尾巴。这个小不点正是米卡莎,她没办法像兵长那样“飞”起来,只能从东边顺着风势一路策马狂奔,在逼近龙尾时纵身跃起,眼疾手快地将“棘刺”剑扎向龙尾刺根的缝隙里。

“嘎!嘎——嘎——”

银龙嚎得愈发凄厉,刺耳的悲鸣震得米卡莎脑袋嗡嗡响个不停。可她仍不肯松手,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双手死死攥着剑柄,在飞龙蜷起尾巴时,她也跟着跃向了龙腹,双臂绷得像弓弦一样紧,将剑刃猛地向前一推,剑尖刺向了飞龙的下腹部。可惜,她的力气还不足以刺伤坚硬的龙鳞,剑尖只是在银龙的肚皮上轻轻一滑,下一刻,龙尾再度猛地一甩,将她重重地砸向了狼堡门前溃不成军的人类和马匹。

瘦小的女孩被龙尾甩得头晕目眩,寒风和冰刺残酷地刮着她的脸颊、耳朵尖、脖颈,攥着剑柄的手背更是被割得鲜血淋漓,锥心刺骨的疼痛让她眼角不禁渗出了点点泪珠。可她依旧固执地抓着剑柄,不愿撒手——就在刚才,她看清了龙鳞的模样,鳞片外覆着一层薄冰模样的透明外壳,既光滑、又坚硬,整头龙像是穿了一件水晶铠甲似的,刀枪不入。不过,鳞片相接处的缝隙看起来十分脆弱,如果,自己再用力一点的话……

“嘎——”

银龙猛地哀嚎了一声,再度蜷起了尾——在它的背上,利威尔的剑已经从缝隙处刺开了坚硬的龙鳞,将剑刃刺进了龙背里。伊安的祖父送给利威尔的两把剑,一把被他送给了埃尔文的养子卢伊彻,另一把已经断在了兔耳崖,此后,他就一直用着米克的佩剑。出征狼堡前,他郑重地将剑还给了米克,如今,握在他手里的剑,赫然就是艾伦从青溪谷的战场上带回来的“玫瑰之棘”。

利威尔当然记得这把剑,它曾属于女兵伊希斯·玛格迪斯,伊希斯战死后,它被托付给了爱慕着她的传令兵奥恩·提利昂,可是,奥恩最终也战死在艾伦眼前。后来,艾伦将剑交给了佩特拉,可紧接着,佩特拉也死了,佩涅罗佩替她将剑还给了伊希斯的母亲。六十多岁的玛格迪斯夫人接过女儿的佩剑,重新披上铠甲,追随血门守卫长杰拉尔丁·米尔格雷上了战场,最终战死在玛丽亚要塞上。最后,无主的“玫瑰之棘”成了米卡莎的备用佩剑,这个阴郁、寡言的女孩,嘴上说着讨厌利威尔这个臭矮子,却还是在离开豹牙关时将这把许久未曾出鞘的剑递到了利威尔面前,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句:“别告诉我你想空着手上战场。”

“谢谢……”

“玫瑰之棘”名不虚传,它的刀身纤细,确实很像一根尖细的刺,看起来,似乎天生就是为女兵锻造的,不过,倒是很衬利威尔矮小、削瘦的身形。它的刃口锋利无比,闪烁着玫瑰色泽般的华彩,此刻被龙鳞上晶莹洁白的透明外壳映着,更是熠熠生辉——这是人类的勇气、代代传承的意志凝成的辉光,在利威尔锲而不舍的凿击下,足以刺穿坚硬的龙鳞。

“嘎、嘎——”

惨叫声中,银龙的背脊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山崩地裂,将利威尔的身形掀得踉踉跄跄。可他还是咬紧了牙关,继续将剑往龙脊里刺去,下一刻,巨龙便在半空中翻滚起来,嘶哑的吼声震得整座狼堡都震颤起来。此刻,越来越多的地精顺着绳索爬下了狼堡,像蛆虫一般,在雪原上蠕动着,狰狞而又令人恶心。

罗塞塔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地精,简直像潮水一样,汹涌不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不过,和她同龄的希斯塔看起来要冷静得多,这个沉稳、威严的女将举着长矛,气势凛然地命令士兵在铁墙下来回冲杀,战马在地精堆里冲来撞去,铁蹄碾过它们瘦骨嶙峋、脏兮兮的躯壳,在狼堡四周激起阵阵凄厉的惨叫……

“冲!给我冲!不要放过这些肮脏的东西!它们……夺走了我们的家园,害死了我们的同胞!别放过它们!”

这洪亮的吼声让罗塞塔全身充满了力量,她左手攥着缰绳,不断地踢着马肚子,和身旁的艾尔迪亚人一道策马狂奔,右手毫无章法地挥着剑,劈砍着那些丑陋的生灵。突然,一阵凄厉的龙嚎再度从半空中传来,紧接着又是一阵暴烈的狂风,卷着冰刀雪刃袭向四周。罗塞塔连忙扭头望向狼堡上空,只见那头银龙像风车一样在半空中不停翻滚着,速度快得几乎变成了一团银色的残影,又像是一团球形的闪电,不知何时就会狠狠劈向大地。

可是,利威尔依旧牢牢地攀在龙背上,尽管“玫瑰之棘”的剑刃被甩了出来,但有了韩吉留给他的钩索,他仍然能像水蛭一样,吸附在龙鳞之间的缝隙里。更可笑的是,在银龙翻滚之时,结实的钢链也被甩得飞速旋转,没过多久便紧紧绞住了它的脖颈,利威尔抓住机会,一剑刺向它的颈侧,剑尖刁钻地钩开鳞片,“噗哧”一声刺入龙颈。下一刻,整个狼堡、整个豹牙关都听到了远古巨龙凄惨、绝望、恼羞成怒的嚎叫。

“嘎!嘎……嘎——嘎——”

不知怎地,这一声声龙鸣在利威尔心中点燃了仇恨的火焰——他痛恨这头龙、痛恨魔族,痛恨自己莫名其妙的命运,痛恨所谓的“天父”将所有艾尔迪亚人的命运玩弄于掌中,却什么也不肯为他们做。被嫌弃、被仇恨的艾尔迪亚人在战斗,他们从不曾退缩、不曾畏惧、不曾绝望,被天父偏爱的精灵却龟缩在大陆腹地,在与世隔绝的仙境中享受着宁静、闲适的生活……

他没有看见科萨克的牺牲,他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永远失去莫布里特这个同伴,但不知怎地,他心底熊熊燃烧着一种渴望——在这里清算一切、了结一切。

他失去的那些同伴……那些鲜活的面孔,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在他眼前,奥恩的脸、奥陆欧的脸、佩特拉的脸、杰拉尔丁的脸、纳拿巴的脸……还有许多许多脸,他们都在茫茫飞雪中凝视着自己,想要看一看,他们献出的生命换来了什么,他们流干的鲜血有没有价值……

“嘎——”

这是巨龙最后的咆哮。“玫瑰之棘”整把剑都刺进了它的脖颈之中,利威尔十根手指的每一个关节都绽开了裂痕,渗出的血早已在寒风中冻成了一双红手套,却仍有汨汨的鲜血从冰壳的缝隙中渗出,汇流到手腕处,又顺着剑柄流向剑刃,将“玫瑰之棘”染得更加红艳,被它刺穿的龙鳞也晕出一团猩红——越来越多的血从银龙的颈侧流出,如山间飞瀑似的沿着鳞片交错的缝隙淌下。

紧接着,它摇摇晃晃地坠向了大地,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隆——”之后,整片雪原都剧烈地颠簸起来,罗塞塔惊恐地望向了狼堡的方向,这座钢铁堡垒竟被震得像滔滔海流中的一叶孤舟似的摇摇欲坠,铁墙外壁的积雪也像蛋壳似的,扑棱棱地纷纷剥落,城头瞭望、巡逻的地精也噼里啪啦地摔下铁墙,狼堡四周溅起了无数雪沫,像是给这座堡垒套上了一个银白色、朦朦胧胧的罩子。地动山摇之中,希斯塔不得不下令扔下这些恼人的地精,全军后撤,罗塞塔屏住呼吸、攥紧缰绳,拼命打马狂奔,待到“地震”平息,雪烟散尽,她扭头回望,这才发现那头龙已经摔在了狼堡南门前,宛如一座覆满白雪的银色山丘。

飓风和暴雪就这么停了。整片雪原变得寂静无比,尽管地精仍在嚎叫着,可跟刚刚的狂风骤雪相比,地精的吼声就像夏夜的蚊子和蝉鸣,有些吵闹、有些烦人,却能融入夜色,让人渐渐习惯这些嗡嗡吱吱的细响,不再将它们放在心上……


“嘎……嘎……”

原来它还没有死!

银龙的后背虚弱而固执地耸动着,双翼徐徐翕动,鼓起几缕孱弱的微风。不知怎地,罗塞塔心头“咯噔”一声——那个矮子……怎么不见了!不过,冲锋的号令已经再度响起,狼堡的血门终于缓缓升起,人类看见城门内黑压压一片,驻守狼堡的魔族“主力”终于行动了起来。罗塞塔听到了一声怪异、尖锐刺耳的号角声——魔族居然在模仿人类吹号!

罗塞塔再也无心管那头龙,连忙打马调头,在希斯塔的率领下杀向血门。此刻,人类的号角声也接连响起,北军大部队冲出了豹牙关,挟着马蹄溅起的飞雪洪流冲向狼堡。

巨龙的陨落不是他们期待的结局,真正的恶战,此刻才刚刚开始。

冲锋在最前头的,赫然是埃索尔野战骑兵团最精锐的部队,卡滕斯已经下定决心,拼上性命、背水一战——不,应当说,从离开故土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马革裹尸、埋骨他乡的准备。绝不能被艾尔迪亚人看扁了!不能让那个凶巴巴的女人……在黄泉之下还要嘲笑自己!不能被魔族看扁了!我们是……埃索尔最强悍的男儿!

“向前冲!踩扁这些肮脏的玩意儿!快,给帕拉迪的兄弟们开路!”

北军主力紧随其后,米克扬起手中的剑,同时号令道:“准备攻城!班扬,带弓箭手立刻肃清那些碍事的地精!伊锡尔,把投石车拉过来!快点!别让城门关了!”

可是,巨龙的身躯依旧横亘在血门前,哪怕已经濒死,却依然如山一般巍然不动。“消失”的利威尔被压在了龙爪之下,这个丑陋的家伙……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爪子像铁笼似的,牢牢地箍着他的身子,四根趾头不断缩紧、缩紧,掌心压在利威尔的胸口,最短的那根拇趾垂在利威尔面前,尖锐的趾甲像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已经逼近了他的面门。

混蛋……

利威尔拼命挣扎着,但他的双臂都被龙爪束缚着,这头银色的混蛋,就连爪子上也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壳,外表遍布着嶙峋的尖刺,刺穿了利威尔的衣衫和皮甲,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血肉之中。何况,这层“冰壳”还散发汹涌的极寒之气,冻得利威尔浑身战栗,牙关咯咯打颤,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玫瑰之棘”还插在龙颈上,银龙低垂的脑袋离利威尔不到半尽,他却无法伸手触及。那颗脑袋不像玛丽亚要塞上的雷龙那样布满棘刺,而是从双眼之后、头颅两侧长出了一对蹼翼,像扇子似的呼扇着。此刻,这对蹼翼正软塌塌地垂着,和它的翅膀一道微微翕动着,就像搁浅的鱼一样,只能虚弱地颤抖着鱼鳍,看起来已经是强弩之末。

突然,那对蹼翼猛地竖了起来,银龙睁开了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利威尔,瞳中似乎含着无尽的怒火与仇恨。它的爪子也蓦地收紧了,尽管只是垂死挣扎,它的四趾却格外有力,越攥越紧、越攥越紧,将利威尔整个人捏得喀喀作响。

好痛……身上的骨头一定断了好几根,利威尔都能听到肋骨折断的“喀嚓”声了。就算是拥有半精灵血统的身躯,也抵挡不住这山崩地裂般的重压,剧痛将他的脸孔撕扯得像雪一样惨白,更糟糕的是,银龙的趾甲已经刺破了他的额头,沁出的血汨汨地流进了他的眼眶中,将他的视线染得一片猩红。再这么下去,利威尔的整个脑袋都会被刺穿、整个身躯都会被捏碎……

不知是因为耗尽了力气,还是为了慢慢折磨利威尔,银龙捏得很慢、很慢,利威尔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和肋骨被攥断,肋骨也碎成了好几截、断骨刺进了肺里,鲜血涌进肺叶和气管,呛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的心中无所畏惧,可凝视着银龙那双既空洞、又凶狠的眼睛,利威尔仍不免一时失神,恍惚之间,他好像回到了巴托雷亚区的断头台,在他即将被斩首之际,大地猝然震颤起来……

 “嘎——”

一声凄厉的哀嚎突然响彻狼堡,龙爪猛地一攥,紧接着便脱了力,有气无力地抽搐着。模糊的视线中,一道人影踉踉跄跄地走向龙首,将手中的剑刺进了龙颈中——利威尔本以为那是米卡莎,在巨龙坠落时,他正是急于寻找这个突然消失不见的孩子,才会一不留神被银龙擒住。可等到龙爪彻底脱了力、他的视线恢复了些许清明,他才看清,那人竟然是故友巴雷特的孙子,伊安·戴特里克。

这个家伙……一直躺在狼堡前方尸横遍野的血池中,利威尔还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他居然还能强撑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这个遍体生寒的庞然大物……

这就是人类的勇气啊!

惊讶之余,利威尔猛地瞥见近在眼前的龙趾微微一动——它竟然……还有力气垂死挣扎!

“伊安,危险!”

利威尔拼命大吼道,一口腥甜的血呛在喉头,哽得他咳嗽不已。眨眼间,银龙已经扔下了利威尔,扬起利爪,狠狠拍向了伊安。

可是,伊安同样无所畏惧,他没有什么强大的精灵血统,只是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却也有着永不屈服的勇气和死战到底的毅力。他双手握着剑柄,目眦欲裂地怒吼着,将整把剑都刺进了银龙的脖颈中。

“呃啊——”

“嘎……”

巨龙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嚎叫。这时,一道人影挟刃光闪过,“失踪”的米卡莎踏着龙翼纵身跃上龙背,她怒吼着,同样双手持剑,身子飞旋着猛然下坠,将剑刃像刀那样横劈了下去。巨龙坠地时,她把“棘刺”剑钩在龙翼下的鳞片缝隙里,宽广、巨大的龙翼反倒为她提供了庇护,为她减缓了下坠的冲击力。

“你年纪小、精力旺盛,能在眨眼之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身形又灵活,和笨重的泰坦对阵能占尽上风,这些都是你的长处。但是,你缺乏经验,又容易冲动、喜欢意气用事,而且耐力不足,一旦被拖入持久战,那就真连半点便宜都讨不到了……”

兵长的话仿佛仍回荡在耳畔——没错,一招致胜的奇兵才是她必须承担的职责。她必须小心地藏匿着自己的踪迹,必须对龙爪下痛不欲生的利威尔冷眼旁观,必须耐心地等待时机……就是现在!在伊安举剑的那一刻,她也做出了决断,积蓄已久的力量爆发出惊人的破坏力,一剑斩开龙翼,剑光如流星般在龙背上划过一道耀眼的轨迹。

利威尔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喀嚓”,他见证了难以想象的奇迹——米卡莎奋力一击,纤细的“棘刺”生生劈开了坚硬的龙鳞,斩断了龙的颈椎。一个人类、一个孩子,合力斩杀了庞大、凶悍、前所未见的远古巨龙。

“喝啊!”

米卡莎不断地怒吼着,剑势不减,竟然生生将银龙的脑袋切下了大半。她坠向地面时,还不忘抬腿踢向半空中的龙爪——她想要解救即将葬身龙爪下的伊安。可是,伊安的意志远超她的想象,面对从天而降的利爪毫不退让,仍旧紧握着手中的剑,在银龙无力地垂下头之际,双臂奋力一振,剑刃冲天,把银龙的整个脑袋都砍了下来。

狼堡前的所有人类都惊呆了,尤其是冲在最前头的卡滕斯,他本打算命令士兵绕过这头龙,免得节外生枝,却意外见证了龙头落地的骇人景象。龙颈中喷溅出的血液将他们脚下的雪原染成了刺眼的红,仿佛在给他们铺路似的。更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巨龙临死之际竟然还憋了一股劲,龙爪凌厉地拍了下来,米卡莎一脚踢空,整个人翻滚着跌了出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龙爪砸向伊安,比刀还要锋利的趾甲刺穿了他的胸膛,被笨重的爪子拉扯着向下一划,几乎把他整个人劈成了两半。

“伊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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