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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切]-薤上露(三十四)

下周二完结……最近事情比较多我就先不回复大家的评论啦,完结后再来统一回复……



三十四


“秋月,你为什么要杀佐佐木冈太郎呢?”

“是先主的命令。当时,今川、仁藤两家相争,让先主觉得,必须要对他们施以惩戒……”

“这不是一句废话吗?父亲让你杀人,也不告诉你为什么?”

“我不需要知道这些。”

“当时你只有十五岁,你不会害怕吗?”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赖信今年十四岁,你让他去杀人,他绝对怕得要死。”

“赖信大人是个好孩子……”

“那你呢?”

“我……只是源家的一把刀而已。”

“我还以为你会说,你是我的爱人呢。”

“我……”

“你是在等着我先说出口吗?”


鬼切在雪地里狂奔着,与赖光相处的一个个瞬间飞速地从他眼前闪过,最终化为乌有,仿佛那只是一场梦,而现在,已经到了梦醒的时候。

从源家出发,赶往今川家,不过寥寥十几里地,鬼切却觉得,这条路似乎走不到头。他不断地幻想着赖光仍在自己身边,就在他的前方,向他伸出了手,呼唤他快点跟上。


“好像去京都看看宇治川边的樱花啊……”

“明年春天我陪您去吧!还可以带上赖亲大人和赖信大人……”

“我还能活到明年樱花盛开吗?”

“您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主上,请您一定要等我……


在今川家的正厅里,赖光正坐于今川诚一的对面,今川家三兄弟都在,小和田兄弟也没有缺席,出乎赖光意料的是,稻垣和人也来了,今川家与稻垣家斗了几十年,如今重归于好,竟然是为了与源氏为敌。

“看来你对我们很有敌意啊!竟然是带着刀来的……”

“您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一名武士。”

“武士吗?”今川诚一冷笑着瞥着他,那张苍老的脸孔上满是狐狸般的狡猾神情,“难怪,都病成这样了,居然还能杀掉那些一直忠心耿耿地追随你的人……武士的精神被糟蹋到这份上,也真是让人寒心。”

“这样的话从您嘴里说出来,真是令人惊讶。”

“有什么不对吗?”诚一轻咳了一声,却陡然带起了一连串的咳嗽,他的弟弟慎三拍着他的背,望向赖光的眼神称得上有恃无恐:“今天这一切,难道不是由你一手造成的吗?陷害仁藤家、驱逐稻垣家,对自己的家臣一再痛下杀手,如今还要把我们赶尽杀绝……”

“怎么,你们全部聚在这里,是想要审判我吗?就你们——”赖光的视线环顾着众人,脸上浮现了一抹骄傲的轻笑,似乎身处绝境的并不是自己,他还是不可一世的源氏之主,俯视着追随自己的家臣与仆从,“也配?”

“少虚张声势了,”慎三冷笑着,似乎铁了心要在气势上压倒赖光一般,连语气也变得讥讽,“你要是真这么有恃无恐,今晚就不会过来了,对吧?”

“赖信在哪里?”

赖光的脸色霎时冷了下来,右手紧紧地攥着刀鞘,手背上突起的青筋愈发衬得他的手瘦而苍白,骨节单薄地翘着,腕骨也显得枯瘦而突兀。

“哼……”诚一笑得愈发得意了,“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什么都不会在乎呢!”

“你们费尽心机兜这么大一个圈子,不就是为了让我来见你们么?我已经来了,赖信在哪里?”

慎三轻咳了两声,向屏风后轻唤了一声,一个陌生的男人带着赖信走了出来,赖信见到了赖光,立刻像发狂一样大叫起来:“兄长!快走!他们要害你——”

“别乱动!”那个男人立刻抓住了赖信的后颈,冷冷地逼视着赖光。赖光此时却突然出手,他猛地拔刀,却没有把刀指向任何人,只是将刀尖刺进了身边的地上,连看都没看那个男人一眼,只是直直地盯着诚一,一字一顿地说道:“让他走。”

“原来你也会怜惜兄弟吗?”诚一笑得肆意张扬,这笑容与他那张枯槁的老脸极不相配,他轻蔑地瞥着赖光手中的刀,似乎并不忌惮这位虚弱的主君,也不相信他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他落得这般田地,不都是拜你所赐吗?”

“让他走,”赖光面无表情地重复着,“我和你们的恩怨,由我亲自来了断。”

“你?”诚一挤出了一丝不可思议的浮夸神色,“和我们?别开玩笑了!源家上下有谁是无辜的?”

“伯父,是时候给他一点教训了!”声音来自那个挟持着赖信的男人,他的手攥得更紧了,眼见赖信露出了惊恐的神情,他得意地笑了,笑声显得格外轻浮、嚣张。


不料,他的笑容并没能持续太久,赖信猛地回过头,在他的小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这男人惨叫着松了手,赖信立刻拔腿朝赖光奔了过来,厅中瞬间乱成了一团,离他最近的小和田纪之助站了起来,想要拦住他。此时,一直不动声色的赖光摇摇晃晃地站了过来,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中飞扑过去,一把抱住了赖信,将他揽在怀里,举起手中的刀,正对着纪之助,还有他身后蠢蠢欲动的稻垣和人。

“赖信,回去!”

赖光逼视着缓缓围过来的众人,连看都没看弟弟一眼,冷冷地说道。

“兄长!”

“让你走你就走,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说话间,稻垣和人最先拔出了刀,朝他挥了过来。电光石火间,赖光举刀架住了这一刀,左手猛地一推,把赖信推向自己身后。

纪之助与慎三也拔出了刀,一左一右地冲向赖光,赖光紧紧地攥着刀柄,格挡开和人的袭击,猛退了三步,将赖信挤出门外,太刀横在正厅门口,拦住了纪之助与慎三的刀势。

“赶紧滚!”他回过头,狠狠地瞪着赖信,无视了赖信眼中闪烁的泪光,骄傲地转过头,朝面前的几人轻蔑一笑,“你们这几个老东西,半截身子都在棺材里了,哪来的底气和我动手?”

但他的手颤抖得厉害,刀光虽亮,却在昏暗的灯下闪烁不定——源氏之主,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却仍旧巍然不动地拦在这群叛徒面前,保护着他的弟弟。

“兄长……”

赖信浑身颤抖着,哥哥的身影像一座山,又如同一团乌云,笼罩在他头顶。在哥哥的羽翼之下,他永远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可他没有办法冲出去,用同样的姿态保护自己的哥哥、保护自己的家族……

“你在这里,就只会妨碍我。”赖光剧烈地喘息着,回过头,竟朝着赖信轻轻地笑了笑,“回去吧!源家还需要你……你要保护的,不是我。”

在他们前方,那个陌生男人——想来应该就是慎三的私生子吧——已经拔出了枪,朝阴影里的赖信开了一枪。赖光侧过身子,替他挡住了这一枪,子弹打进他肩上的皮肉中,赖光却像不知道痛一样,神色不变,只是喘息着,轻咳了两声。

“快走吧……”

赖信仿佛被人攫紧了喉咙一般,怔怔地朝后退了两步,终于转过身,不管不顾地冲进前院,朝门外奔去。几个今川家的下人扑了过来,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打倒——这个十四岁的少年,终于有了些梦寐以求的“武士”模样,但他奋力地奔跑、搏斗,却是为了逃跑。

赖光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突然露出了一抹微笑——那肆无忌惮的笑容,因为决绝而染上了别样的光彩。

他挥起了手中的刀,向小和田纪之助斩去,在刀锋离他不到半寸时,赖光的手臂陡然脱了力,整个人失去重心,朝前跌去。等他稳住身形,劈出第二刀时,稻垣和人的刀已经刺中了他的腰侧。

“哈……”

在纪之助与和人身后,今川谦二、诚一也先后拔出了随身的佩刀,决战的时刻已经到了。在他们冲向赖光的一瞬间,藏在他们身后的慎三之子,朝着赖光开了第二枪。


在大雪中狂奔的鬼切突然像听到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但周遭只有呜咽的风声、簌簌的雪声,他剧烈地喘息着,迈开脚步,重新奔跑起来,拼尽全身的力气,向前方疾驰而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

不然就要来不及了……

他像濒死的鱼一样张着口,大口喘着气,凛冽的寒风像刀一样割着他的脸,在他身上划下一道道刻骨的伤痕。但他根本顾不上这些,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冲,冲过去,把赖光带回家……

突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道身影,他满怀期待地扑了过去,与同样狂奔的赖信撞了个满怀。

“赖信大人!您……您没事吧?”

“鬼切,快、快去……”赖信惊喜地抓住了鬼切的手,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手脚也颤抖着,仿佛那双手已经不再属于自己,而是被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一副傀儡,“快去救兄长……”

鬼切反手捉住赖信的手腕,用力捏了一把,一字一顿地说道:“赖信大人,您快回家去,我去把主上带回家!”

“不……我和你……一起……”

“赖信大人,回去吧!”鬼切不停地拍着赖信的肩,这是他第一次把眼前的少年当作了自己的兄弟,他用力地抱了赖信一把,用一种几乎和赖光一模一样的姿势把他往身后推去,“您去找纲大人,让他带人来接应我们。”

“可是——”

“快去!纲大人还在等您!”鬼切望着他,满眼都是赖光站在他面前,向他伸出手的模样,“别让他等太久——”

“我知道了,”赖信敛起神色,终于有了那么点家主的模样,“兄长他……就拜托你了!”

他们在大雪中分别,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奔去,心中却惦念着同一个人、同一件事——

兄长……主上……请您一定要等我!


而在今川家的宅第中,这一场恶战,已经从正厅蔓延到了前院中。第一个倒下的是今川诚一,正如赖光所说,他年事已高,还久疏战阵,根本不是赖光的对手。他的两个弟弟也相继倒下,慎三的胸口被砍出了一道狭长的伤痕,几乎把他整个人撕成了两半,他临死前还睁大了眼眶,似乎不敢相信,赖光这头笼中困兽,还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现在知道后悔了吗?背叛我……就是这样的下场……”

小和田兵卫也在赖光的嘶吼声中倒下了,但现在的赖光,身上同样是千疮百孔,他的肋骨不知被谁砍断了,血不断地往外涌着,把他那身白衣染得一片血红。

“来啊……”他举着刀,跌跌撞撞地朝前迈了两步,在他前方,是被砍伤了右腿、几乎动弹不得的稻垣和人,而慎三的私生子正畏葸地躲在和人身后,哆哆嗦嗦地举起了枪,扣下扳机时才发现,子弹早已打光了。

“你们有本事逼死我母亲,现在为什么没本事来杀我?来啊!”

赖光的眼中一片血红,他的目光如同毒蛇、猛兽。和人用刀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支起了半个身子,无力地啐了一声:“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哈……现在知道怕了?”

赖光握着刀,蹒跚着逼近了他。此时,一旁身负重伤的小和田纪之助突然爬了起来,怒吼着冲向了赖光,但赖光似乎早有防备,猛地一拧身,把手中的刀朝纪之助挥去。

刀锋几乎劈碎了纪之助的胸腔,但纪之助手中的刀也刺进了赖光的小腹,他拼着最后的一丝力气,手腕一拧,用力地将刀一剜……

“呵呵……”赖光仍在笑着,血从他的嘴角涌了出来,汩汩淌个不停。他将膝盖一抬,撞开了濒死的纪之助,借势朝前一撞,染血的刀正与和人的刀撞在了一起,赖光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刀上,推着和人朝后退了几步,他们的脸上都挂着不服输的神情,到了这种地步,谁先松手、谁先退缩,谁就先死在对方手里。

“哈哈哈哈……”赖光突然大笑了起来,他在和人的眼中瞥见了一丝恐惧,只是这片刻的迟疑,赖光猛地将刀一推,竟将和人的刀劈成了两断,自己的刀划出了一道寒光闪闪的弧线,血花飞溅之后,和人倒了下去,他仍不甘地睁着眼,张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已经没有机会了。茫茫大雪缓缓降在萧瑟的庭院中,血流得满地都是,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红与白两种颜色。

“您……您饶了我吧……”慎三的私生子终于感到了害怕,他瑟缩在赖光脚下,几乎将自己蜷成了一团。

“你还不配……跟我……”

赖光的身形一晃,几乎一跤跌了下去。他的话音未落,对方却猛地一跃而起,手中抓着和人那把折断的刀,朝赖光扑了过来。

“你……”

“啊——”

他的偷袭成功了,付出的代价也极其惨重——两人的刀几乎是同时洞穿了彼此的胸口,但先倒下的,是这个到最后赖光也不知道他的名字的人。

“哈……哈哈……”


赖光握着刀,早已失焦的双眼环视着这一片死寂的庭院,红与白交错的世界在他眼前扭曲了起来,两种颜色疯狂地旋转着、闪烁着,最终,化作了一片虚无。

赖光无力地跪倒下来,只靠刀撑住了残破的身躯,他剧烈地喘息着,寒风裹着雪,从伤口处灌进了他的身躯之中,似乎要把他整个人冻住,让他化为这修罗地狱中的一尊雕像,亘古不化。

一切……都结束了吗?


鬼切仍在狂奔着,被大雪遮蔽的视线中隐约已经出现了今川家宅院的轮廓,一切似乎触手可及,突然,他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整个人摔倒在地,摔得浑身剧痛,仿佛四肢百骸都被几万条毒蛇啃噬着。他挣扎着抬起头,把手竭力向前伸去,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海市蜃楼,稍不留神就会化为乌有。

不……

再撑一会儿……只要一会儿……

他咬着牙,终于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前奔去。

赖光……等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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