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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切]-薤上露(三十五/大结局)

故事结束啦!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我稍后会整理一个目录索引放出,方便大家一次性查看

中秋节(9月13日)会开新坑,新篇故事保证HE,你们要不打我(嘻嘻



三十五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吗?

鬼切拼着最后的一丝力气,闯进了今川家的庭院中,眼前出现了他意料之中、却最不愿意看到的景象——庭院里陈尸满地、鲜血横流,赖光浑血是血地跪坐在正前方,用自己的刀撑着地面,垂着头,乱糟糟的额发上沾着血花,挡住了他的半张脸,鬼切甚至看不清他是否还活着。

不……

鬼切缓缓走向他,这短短几步路,仿佛能走上一百年。他的耳畔回荡着一个声音,夹杂在风声中,断断续续。是赖光的声音吗?他自己也不知道。

最终,他的双膝一软,跪倒在赖光面前,茫然地伸出颤抖的双手,伸向赖光的脸孔。


“你来了吗……”

赖光嘶哑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他认出了这只手,他的爱人的手,此刻近在眼前,他却无法握住它。

“主上……我来接您回家。”

鬼切伸出双手,捧住了赖光的脸,帮他把一头乱发捋到耳后,露出染血的脸孔。

赖光朝他笑了笑,这笑与方才那副邪气、狰狞的笑容颇为不同,是发自内心的、无比宁静的笑。他恍惚间感受到鬼切冰冷的手抚过他的脸颊,这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他所见的鬼切是真实的,不是临死前回光返照的幻影。

“你来了啊……”

“您跟我回家吧……”鬼切徒然地搂着他的肩,想把他扶起来,但赖光的身体已经被冻僵了,只剩下胸前和腹间的伤口仍在汩汩地淌着血,仿佛永远都流不干似的。

“算了吧……”赖光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风中飘渺的回响,“我也算是……恶有恶报了。但我不后悔……我只有……一个愿望……”

鬼切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但泪水刚涌出眼眶,立刻在寒风中冻成了冰,渐渐在他苍白的脸孔上凝上了一层冰甲,似乎是要将他与这个残酷的世界隔绝开来。

“秋月,我要你……为我介错……”

“不……”鬼切像发疯似地抱紧了赖光,嗓子哑得像是哭了三天三夜,“不……跟我回去吧!不要抛下我……”

“傻瓜,这不是……我父亲的……遗嘱吗?你难道,就这样……看着我……那么痛苦……”

赖光渐渐变得语无伦次,巨大的痛苦撕扯着他,眼前的一切都已经涣散,灵魂似乎正在慢慢脱离躯壳……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微弱。鬼切意识到了什么,抱着赖光的双臂开始无助地发抖,语气却平静得吓人:“主上,请让我随您去吧……”

“不……我不同意……”赖光喃喃地应着,眼前却如同有闪电划过一般,闪过无数张鬼切的脸孔,他们在箱根时,平静地睡在他身侧的鬼切;在无名寺的楝树下,为他撑着伞的鬼切;在父亲的葬礼后,平静地把遗物交给他的鬼切……时光不停地倒退,最终停在了他十二岁那年,他把一只螽斯塞进了鬼切的手中,面前的少年满脸惊喜,仿佛抓住了世上最珍贵的宝藏。

“你要活下去……替我,去看看……宇治川的樱花吧……那里才是……源氏,真正的……故乡……”

赖光的声音消散在风中,鬼切的耳畔,最终只剩下了呜咽的风声。

“赖光……不……赖光,你……”

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我能听到我的呼唤吗?

大雪仍在纷纷扬扬地落下,落在两人的头上、肩上,似乎是想将他们掩埋在此。鬼切茫然地眨着眼,大雪最终掩盖了庭院中的血,他眼中的世界只剩下一片纯白,没有罪恶、没有离别,也没有爱恨。

鬼切最终还是失去了他的爱人、失去了他的爱情。赖光就像一阵穿堂风,突然撞进了他的世界,却又来去匆匆,什么也没给他留下。兜兜转转,鬼切终究还是孤身一人。


赖信终于奔回了家中,守在门口的渡边纲大喜过望,急切地抓住了他的手,却从他口中听到了自己最不想听到的话:“纲……快去……救哥哥……”

渡边纲绝望的哭声惊动了屋里的赖亲和勇太,他们不管不顾地冲了出来,扶起了颓然的渡边纲,与他一同赶往今川家。

金时也从家里赶了出来,因为待产的秋子说自己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让丈夫无论如何到今川家去看看……他在距离今川家不远处撞见了渡边纲一行人,与他们一道冲到今川家门外,敞开的大门里涌出浓烈的血味,所有人的心都在飞快地下沉,谁也不敢迈出第一步,谁也不敢踏进这扇门……

最终,金时率着众人冲了进去,他们看到了覆着皑皑白雪的庭院中,鬼切跌坐在地,怀中抱着赖光,他的头上、身上落满了雪,整张脸看起来毫无人色,如同从地狱中逃出来的鬼魂一般。

“啊——”

赖信才看见院中的一切,便惨叫了一声,转身便往外跑。赖亲急忙追了出去,在台阶下扶起了跌倒的弟弟,兄弟二人抱头痛哭,哭声被狂风吹着,酝酿成幽幽的回响。

渡边纲与金时面面相觑,他们缓缓走向鬼切,金时在他身边蹲了下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鬼切,主上他……”

鬼切没有应他,只是茫然地摇着头,他的眼中一片空洞,看不出任何的情感。

“鬼切,我们带主上回家吧……”

渡边纲擦着腮边的泪,拉着鬼切的胳膊,低声劝着。鬼切的身子却像是已经被冻僵了,怎么也拉不动,渡边纲凑到他身边,想再劝两句,却陡然发现他的眼中一片鲜红,像是含着血泪一般。

“鬼切啊……”


天亮后,巡查赶了过来,封锁了今川宅第,把宅中所有人都带回了警署问话。鬼切面对着巡查的盘问,始终一言不发,尽管渡边纲与金时一再担保,鬼切是与他们一同赶过去的,与今川家中的惨案无关,但他这副冰冷的模样还是让巡查把他当作了嫌疑最大的人,扣押在警署内。

三天后,渡边纲赶到了警署,领回了鬼切,带他去参加赖光的葬礼。

在此前的三天里,秋子孤注一掷,向她的前夫家求助,而她曾经的小姑、佐野家的千金奈绪子,此刻已经成了政坛中风头正炽的加藤议员的儿媳。秋子凭着昔日的姑嫂情分,说动加藤家救出了鬼切,还向清和银行注入了一笔资金,解了燃眉之急。而赖光的外祖父也兑现了诺言,在得到了船坞近一半的股份后,出手购回了被今川家疯狂抛售的纺织厂股份。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起点——无主的源氏,躲在藤原家的迟暮的羽翼下,在风雨飘摇的世上艰难度日。

唯一的好消息是,在赖光的葬礼前一天,秋子突然早产,最终有惊无险地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坂田光。

这是对赖光最后的纪念。赖光并不是一个称职的主君,但金时始终惦念着他的好,在葬礼上,他与渡边纲泣不成声,只有鬼切,一言不发地跪在灵前,连一滴泪都没有流。

他又变回了那把刀,无悲也无喜,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履行自己最后的诺言,替他死去的主君守护源氏。

在僧人们聒噪的诵经声中,他许下了最后一个心愿,希望在他过完余生之后,在来世,还能与赖光重逢。



尾声


昭和五年(1930年)三月。

鬼切陪着赖亲、赖信,一同出席了他们的外祖父藤原男爵的葬礼。

这位老人比他们想象中要长寿得多,不过,兄弟二人对外祖父的去世并没有什么悲伤之情,离开藤原家时,他们有说有笑,似乎终于卸下了一个重担,能长舒一口气了。

这一年,赖亲二十七岁,成了一名执业医师,与昔日同窗的妹妹结了婚,却并没有另立门户,而仍和弟弟住在一起。赖信二十四岁,刚刚从工业大学毕业,准备按照长兄的遗命,执掌家业。

藤原男爵死后,一个肮脏的时代就此落幕,他的两个儿子都不成器,孙辈也没什么出息,他手中的船坞、纺织厂股份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赖亲与赖信手中。断七法事之后,鬼切把他代为保管的地契、房契、股票全部交给了赖信,还未等赖信说些什么,他便主动开口,向赖信辞行。

“你要走了吗?”

“我想出去游历一番……”

“还会回来吗?”

“您要是还用得着我,尽管叫我回来就是了。”

“那就太好了!我应该会在年底之前结婚,你可要记得回来参加我的婚礼啊!”

“我一定会来的。只是……不知道您的新娘是哪一位呢?”

“是我的同学。之前一直没告诉你,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怎么会呢?”鬼切低下了头,神色竟然有些羞赧。

赖信长舒了一口气,平静地打量着鬼切,他终于剪掉了长发,换上了西服,整个人看起来稳重了不少,脸孔却如同停在了十九岁时一样,十年来从未变过。

他并不知道的是,鬼切下来的头发并没有被扔掉,他始终留着那段头发,就像当初他珍藏着赖光剪落的长发,把它们收拢在一起,用丝带绑成结,珍重地随身收藏。

临行时,鬼切把佩刀交还给赖信,说自己带刀出行恐有不便。赖信虽然不太放心得下,但也没再推辞,他让勇太把鬼切送到车站,出发前,他把鬼切拉到一旁,告诉了他一个秘密。

“我那天……在网球场见到了雪枝。她在一家女校念书,她长高了好多,脸圆圆的,看起来特别精神!我现在才知道,兄长一直知道她在哪儿,也一直在照顾她,每逢雪枝生日,勇太都会给她送一笔钱,还有一份礼物。所以……雪枝一直都不知道,兄长已经不在了……”

鬼切怔了怔,最终也只挤出了一句:“等我回来,去看望一下雪枝小姐吧。”

“好,我和你一起去。”


鬼切“游历”的第一站,是箱根。

他带走的东西很少,除了他与赖光剪下来的头发之外,还有那张赖光给他看过的旧照片——他在赖光的枕下找到了它。照片上,年幼的赖光看起来英气逼人,他从小就是个聪慧的孩子,连眼神里都透着光……鬼切坐在火车上,借着车窗外的光仔细端详着这张照片,不由得伸出手,用食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上定格的脸孔,他脸上的神情似乎在笑,又像是随时能落下泪来。

他已经十年没有来过箱根了。当年赖光住过的疗养院还在,哑看护却已经去世了,她的儿子把一个小匣子交给了鬼切,说这是母亲留下的遗物。鬼切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匣子,发现里头除了誓愿书,还有一只小小的螽斯——并不是活的螽斯,它不会叫,也不会飞,似乎是用陶瓷做的,又有点像琉璃……

“母亲留下的话是——‘琉璃的螽斯,就不会飞走了。’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我想,您应该明白吧?”

鬼切点了点头,向他道谢。返回房间之后,他拆开了那封誓愿书,才发现里头根本没有什么愿望,只有一首和歌——

世间何所喻?

雁入菰泽、梦断浮桥,

月隐残云后。

鬼切笨拙地念着这几句和歌,他一向不太懂这些风雅的趣味,却也隐隐嚼出了一丝哀愁的味道。当时的赖光在想什么?他茫然地翻着手中泛黄的纸,才发现纸背后还写着一句“终不似此嘉时”。

鬼切愣住了,片刻之后,抬起了胳膊,缓缓擦了擦颊边的泪珠。

或许,那真的是赖光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如果时光能倒流多好……当赖光对他说,想在箱根住到四月底时,他还以为赖光只是想逃避东京的纷扰,却没有想过,赖光是真的想与他留下来,多享受一刻这种难能可贵的美好时光。

鬼切独自去了箱根神社,将那份誓愿书投入了水中。

“您不把它供奉起来吗?”

神社已经换了一位神官,鬼切怪异的举动使他百思不得其解。但下一刻,鬼切转过了头,平静地朝他笑了笑,说道:“不,让它随波流入大海才好呢。”

待那张薄薄的纸溶化在水中后,他转过身,继续踏上了游历的路。

此时他才明白,赖光为什么说他已经自由了——没有了爱恨的羁绊,孑然一身,踏上旅途。这样的人生,对他来说,或许也会很有意思呢。


离开箱根后,他坐上了向西的火车,途经山梨、长野、歧阜、滋贺,前往京都。

赖光向他讲过源氏过去的故事,但他还未去过京都。此刻正是樱花盛放的季节,他坐在火车的窗边,望着窗外山间“樱吹雪”的盛景,不由得在脑海中描摹起宇治川与鸭川边落樱缤纷的情形。

火车在长野停靠时,一对年轻的夫妻上了车,就坐在鬼切的对面。两人似乎刚刚结婚,举止十分亲昵,倒弄得对面的鬼切挺不好意思的,他扭过头,望着窗外的樱花出神,却没想到火车就这么驶进了隧道里,周遭一片漆黑。那年轻的男人也觉得乏味,便主动向他攀谈起来。鬼切没办法,只得回过头,硬着头皮与他聊了起来。

“我就是长野县人,上个月刚刚结婚,带老婆来度蜜月的……对了,我叫山下俊成,我老婆叫佳乃,请问您贵姓?”

鬼切根本听不懂什么叫“蜜月”,也不好意思多问,只能有些腼腆地点了点头,答道:“我姓秋月。”

“秋月?好像是个很古老的姓呢!”

俊成的妻子笑嘻嘻地插上了话。俊成瞥着他,故作嗔怪,语气却十分宠溺:“你懂什么!”

“是真的!我在书上看过,以前我们家那边的大名就姓秋月。这位秋月君,肯定也是名门之后吗?”

“不……我只是普通人罢了。”

“就是!现在四民平等,你还提什么‘大名’做什么……”俊成抱怨着她,佳乃撅起了嘴,在丈夫的肩上轻轻拍了一巴掌。

“你好讨厌啊……”

“少在秋月君面前丢人了……对了,秋月君,您是做什么的?”

“我……在东京的银行上班。”

“好厉害啊!”俊成由衷地赞叹着,语气里没有半点恭维的意味,“我明年也准备到东京去谋个差事。佳乃说,还是要趁年轻到大城市去见见世面,老是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又有什么意思呢?你看这小丫头,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我哪说得过她……”

鬼切点了点头,他看得出来,他是个天真无邪的人,对待周遭的一切都出自一颗赤子之心,这样的人鬼切以前从未见过,未来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结交……想到这儿,他连忙开了口:“如果您用得着的话,我可以给您写一封介绍信。”

“真的吗?这怎么好意思……”

俊成看起来有些羞涩,眼神却十分雀跃。鬼切点了点头,果真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纸笔,写起了信。片刻之后,他把写好的信叠了起来,塞进信封,郑重地交给了俊成。

“您到了东京,可以去清和船坞,也可以去同名的纺织厂和银行。把信交给那边的经理就可以了。”

“太好了……”俊成激动得接过信,将它交给佳乃,嘱咐她一定要收好,“秋月君,您真是好人……”

“您谬赞了。”

“对了,能告诉我您的名字吗?我到了东京,还可以联系您,请您出来喝一杯!”

“我……”鬼切怔住了,不知怎地,他脑海中浮现的竟是赖光留下的那首和歌,“我叫嘉时——秋月嘉时。”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哪……”


火车终于驶出了隧道。明亮的日光透进了车窗,洒在他们的脸上。鬼切——不,秋月嘉时探头向窗外望着,恰好春风拂过,卷着无数的花瓣扑向车窗,引得俊成和佳乃纷纷赞叹:“好美啊……”

嘉时望着这漫天飞花,不知怎地,鼻梁蓦地发酸,一滴泪悄无声息地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滴落,在他腮边留下一道泛着微光的泪痕……

这一路的山花烂漫,你看到了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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