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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切]-薤上露(二十七)

马上又要开崽战了,你们打算应援谁呢?去年我都没能挤进鬼切寮去……



二十七


明吾离开源家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沿着小路一直向西,来到了一处偏僻的神社。他沿着神道拾级而上,没过多久,便看见不远处的鸟居下坐着一个人,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西装,头发也被夜风吹得蓬乱,发梢还沾着些零星的雨水。神道两边参天的大树挡住了夜雨,但还是有些雨丝从枝叶间漏了下来,打湿了他的衣物。明吾快步走到他身旁,把手里的伞递给了他。

“你怎么回来了?”

“当然是来看戏的,”对方接过伞,抬起了头,抹了抹被雨水淋湿的鬓发,“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当初的血海深仇,甘心当一条温顺的狗呢。”

“彼此彼此,”明吾冷笑着,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拍了拍沾满雨珠的衣襟,“我也以为,你栽了个跟头,从此一蹶不振,缩起脑袋来当乌龟了呢!”

“哼……源家对我的所作所为,我可不会忘记!”

“我很好奇……”明吾转过脸,狡黠地审视着眼前的人,唇角勾起了一抹促狭的笑容,“俊,你真的如你父亲所说的那么无辜吗?”

坐在明吾身边的人正是仁藤俊,在得知了赖光的“丑闻”之后,他匆匆赶回了东京,心思也不仅仅是“看笑话”这么简单,他敏锐地觉察到,这一桩丑闻将会带来一场源氏与清和组之间剧烈的洗牌,而一朝失势的仁藤家,或许也能从中分一杯羹。

“不,我对那个疯女人才没兴趣,”仁藤俊面露嫌恶之色,徐徐摇了摇头,“我也想到了你这番手段,只是没想到,被那小子捷足先登了。”

“原来我们心有灵犀啊!”明吾皮笑肉不笑地瞥着他,突然敛起神色,瞳中射出了冰冷的光,“不过,我得提醒你,想看戏就规规矩矩地看,别想着背后 使绊子。仁藤家还能苟延残喘到现在,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这种时候乱伸手,小心引火上身!”

“真是条疯狗!都到这种时候了,还对我恶语相向……”

仁藤俊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把明吾的伞往地上一抛,转身继续拾级而上,往神社内走去。明吾捡起伞,转头瞥着他的背景,冷笑了一声:“现在求神拜佛是不是太晚了?”

“不,我才不信这些,”仁藤俊停下脚步,回头漠然地瞥了他一眼,“若是神佛有知,源家上下,包括你我,都会遭报应的吧?”

“我也不信。”明吾远远地冲他笑了笑,甚至还友善地向他挥了挥手,“所以我要亲手复仇。不管是源赖光,还是你,都别想妨碍我。”

“我对你的仇恨没有兴趣,我只在乎我能得到些什么。”

“你是在威胁我吗?你有什么筹码?”

仁藤俊没有作声,他朝明吾眨了眨眼,双手插在兜里,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神社走去。明吾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也转身朝山下走去。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神道外的山林间闪烁着一道黑影——赖信独自从家中溜了出来,追着地上深深浅浅的脚印,阴差阳错地追到了神社外。他藏在树丛中,怔怔地望着分道扬镳的两人,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可这又有什么用呢?他只觉得自己被卷进了一个漩涡中,越陷越深,挣脱不得。

明吾的仇恨是什么?

仁藤俊是被兄长陷害的?

他也曾想要陷害兄长?

这两人接下来……还想要做什么?

涔涔冷汗顺着赖信的额头汩汩滚落,他觉得害怕,几乎是拔腿就跑,穿过山林,飞快地朝家中奔去。


明吾下山之后便沿着小径慢悠悠地朝自己家的方向踱去,在来到一处岔路口时,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好像被跟踪了。

他疑心是仁藤俊在捉弄他、恐吓他,但当他回头朝自己走过的路望去时,才发现背后空无一人。

冷汗已经从他后背渗了出来,沾湿了他贴身的衬衣。他心头惴惴的,继续朝前走去,但那种被跟随、被凝视的感觉却愈加强烈了。他把手朝腰间探去,竟摸出了一把手枪,但不知为何,他持枪的手竟缓缓颤抖起来,连枪口都跟着哆嗦了起来。

“谁!”

没有人应他。

明吾已经恐惧到了极点,双腿也打起了颤,每迈出一步都小心翼翼地,仿佛正走在沼泽的边缘,稍不留神就会一脚踩空,陷入泥淖之中,无法脱身。

“到底是谁!你给我出来!”

一阵风陡然从他身后拂过,竟把明吾吓得拔腿就跑,毫无头绪地一阵狂奔,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闯进了道旁的林中,前方交叠的树影掩映着一道身影,那人身着黑衣、散着发,如同从地狱来访的鬼影一般,拦在明吾的身前。

“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明吾慌忙扣动扳机,开了一枪,但他的手实在抖得厉害,还没来得及瞄准,子弹便已经失了准头,擦着对方的肩飞过去了。他还没来得及再开第二枪,那条“鬼影”已经掠到他眼前,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孔,但还没来得及叫出他的名字,刀刃就已经贯穿了他的胸口。

“你……你……”

明吾睁圆了眼,瞳中却渐渐失去了神采,血从张开的嘴角溢了出来,淹没了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字句。

“抱歉,我没得选。”鬼切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攥着刀柄的手渐渐被血浸湿,“无论是您,还是您父亲,我必须杀。”

说着,鬼切拔出了刀,后退了两步,看着明吾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他的右肩被子弹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血如泉涌,但兜头浇下来的大雨很快便冲掉了他身上的血迹,也冲刷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怒与不甘。

就这样结束了吗?

鬼切转过身,跌跌撞撞地踏上了回家的路。直到这时他才知道痛,才能觉察到这一具肉体受到的创伤。但他的右手仍旧紧紧地攥着刀,仿佛那刀也是他肉体的一部分,无法割舍、无法抛弃。

“啊……”

雨越下越大了,大雨模糊了他的视线,鬼切毫无防备地被山间的藤蔓绊了一跤,猛地跌倒在地。他咬着牙,捂着肩上的伤口,用刀撑着地面,艰难地爬了起来,就这么用刀充当拐杖,蹒跚前行。他还能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与雨水的气息混在一起,散发着诱人的甘美。


返回源家之后,鬼切先返回了自己屋里,脱下浸透了血与水的衣物,检查着肩上的伤口。他连灯都不敢打开,只能点燃了一支蜡烛,借着幽微的烛火,取来了绷带,用牙咬着布条的一头,左手笨拙地把它往肩上缠。

这道伤痕看起来像是某种野兽用利爪挠出来的,皮肉狰狞地往外翻着,血流怎么也止不住。鬼切也见过这种曾被称为“火铳”的兵器,但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它的威力……

窗外迅速地掠过了一道影子,鬼切心头一惊,连忙挪到窗边,将窗户掀开了一条缝,警觉地朝外张望着,却没看见任何可疑的东西。他心里头总觉得不踏实,急忙潦草地包扎完伤口,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吹灭了蜡烛,轻手轻脚地出了屋,踏着夜色,穿过回廊,返回了赖光的卧房。

赖光仍在熟睡,面容沉静,像是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塑。鬼切静静地凝视着他,半晌之后,长出了一口气,缓缓膝行到屏风后,把刀放回了刀架上,又挪到榻边,躺回了赖光身边。

此刻赖光却突然翻了个身,从身后抱住了鬼切,鬼切浑身一颤,身躯顿时僵住了,赖光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拂过他的耳后:“你到哪里去了?”

“我……去小解。”

赖光没再出声,呼吸也再度变得匀静。鬼切怔了怔,身子终于松弛下来。他握住赖光垂在他胸前的手,轻轻地摩挲着他的手背和骨节,睡意像一片轻柔的纱,缓缓从头顶覆了下来,鬼切闭上了眼,没过多久,便沉沉地坠入了梦中。


而在此时,十四岁的赖信缩在自己的榻上,蜷成了一团,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

他在一夜之间经历了太多东西,在藤原家,他赫然发现他的外祖父对他们兄弟三人毫无亲情可言,他所见的,只是一个狼狈、丑态百出的老人,拼命地想要与源家的“丑闻”撇清关系。他意识到,外祖父本想凭着权势威慑赖光,发现来的是赖亲和赖信这两个“小鬼头”之后,宛如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整个人都失了气势,面对着赖信的百般辩解,他竟像聋了似的,一句话也听不进去,草草地把兄弟二人打发走了。

兄弟两人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还没进门,便瞥见了匆匆离去的鬼切。赖信已然觉察到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稳住了赖亲,趁他熟睡后追出了家门,却还是没能追上鬼切的脚步,只在偏僻的山间神社撞见了明吾与仁藤俊的“秘密”……再度回到家中时,他躲在回廊一角,犹豫着要不要把所见的一切告诉兄长,却再次意外望见蹒跚归来的鬼切,他的身上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还握着他那把不肯轻易示人的刀。

他这下什么都明白了。

源氏就像一个庞大、贪婪的妖物,以欺骗和阴谋维持着繁华的表象,再以鲜血涤尽一切……赖信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揣测明吾的仇恨是什么、阴谋又是什么,在这个深渊之中,谁也不无辜、谁也无法逃脱。

那自己又该怎么办呢?继续躲在兄长的羽翼之下、若无其事地享受这虚伪的繁华吗?

若不甘心,他又能做什么呢?


抱着这样的恐惧与忧虑,赖信整夜辗转难眠,直到天色破晓,赖信来敲他的门,唤他去上学,他才心神不宁地爬了起来,换了衣裳,草草洗漱过,与哥哥一同出了门。

这一天与他过去十四年度过的每一个日夜都没什么不同,他仍旧按部就班地上课、下课,放学后,同学邀他一同去打网球,赖信想也没想便拒绝了,拉上赖亲急匆匆地返回了家中——他总感觉有事要发生,这副仓促的模样让赖亲也吃了一惊,要知道,平日里,赖信不在外头磨蹭到无处可去,是绝不肯回家的。

果然,在他们吃晚饭时,勇太急匆匆地闯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向赖光禀报,佐佐木明吾被人杀死在离家不远的树林中。

赖光的手顿时僵住了,筷子从指间滑落,“叮”地掉在了案边。赖信与赖亲面面相觑,一种不详的预感在他心头升腾起,他的视线越过赖亲,偷偷瞥着他身后的鬼切,却发现鬼切神色不变,瞳中一片冰冷。

难道……

赖信连忙摇了摇头,想要把这个可怕的念头驱逐出脑海中,赖亲觉察到了他的失态,却以为他只是害怕,连忙挪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我没事。”赖信低声应道。

赖光也弯腰捡回了筷子,淡淡地抬头望向了勇太:“佐佐木家怎么说?”

“已经乱了套了……”勇太低头嗫嚅着,一双眼犹豫地在脚下的地面上逡巡着,不知该往哪放。

“怎么个乱套法?”

“佐佐木夫人跑今川家,大闹了一场,今川家三兄弟和小和田兄弟都赶过去了,巡查也出去了,可夫人现在还赖在今川家院子里歇斯底里地哭着,连巡查都劝不走……”

“今川家?她和今川家有什么恩怨?”

“佐佐木夫人她……她……”

“说。”

“她一口咬定明吾大人之死与您有关……”

“呵……”赖光冷笑一声,随手把筷子往案上一扔,筷子在案上骨碌滚着,碰翻了茶碗和酱油碟,也撞断了赖信心头紧绷着的弦,“她有什么证据?”

勇太一时哑然,他张了张口,望着赖光那张淡漠的侧脸,愣了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道:“主上,您还是……眼下这阵势,恐怕佐佐木家早晚要闹上门的。”

“那就让他们来吧。”

赖光面带微笑,语带讥讽,眉眼间划过一缕阴森的杀气,这是勇太、赖亲、赖信都未曾见过的恐怖神色,但鬼切正坐在赖光身后,仍旧垂着头,那副波澜不惊的神色,似乎连天塌下来都不会动摇半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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