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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切]-薤上露(二)

周三和周六到底是什么黄道吉日……宿舍的网烂得我根本连不上LOF,只能燃烧手机流量开了个热点……

顺便我开题报告定稿了!不出意外就是这周末开题了,等我开完再来和大家玩耍吧hhhhhh




伴着源满仲的下葬,这个漫长的冬天终于画上了休止符。

源氏的老宅子里也恢复了宁静。

说是“老”宅,也不过寥寥二十来年的历史,只是整所宅子的修葺风格,总让人误以为它是从江户之前一直传承至今的旧居。别墅建在半山腰上,后院比前庭的地势要高上些许,积雪还未消融干净,家里的佣人便忙碌了起来,他们划着小舟,凿开了湖面上刚刚开始解冻的薄冰,想要把庄园外新鲜的河水引进来,破冰的嘎吱声和工头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吵吵嚷嚷,十分喧嚣。湖边的垂柳刚发出新芽,如同一幅雾蒙蒙的绿纱,在岸边摆荡着。柳枝上原本栖着几只鸟儿,受不了湖心的聒噪,振翅一走了之。

这个家似乎正渐渐地重回正轨。

柳枝的“绿纱”之后,梅花正开得繁盛,沿着梅枝交错掩映的石径,可以一直走到后院东北角的假山下,院墙边就是引水的水车,如果站在水车下侧耳倾听,甚至能从木轴吱吱咛咛的转动声里,隐约听到墙外山涧清越的淌水声。

拾级登上假山,山石和竹林里藏着一处精致的书阁。说是书阁,屋里除了一张长案、一盏油灯之外,别无长物。这间书阁倒也十分清静,但若是穿过书阁,推开屏风后的暗门,便可进入一所建在山丘上的武道馆。

凭借着“华族”姻亲的身份,源氏以“教育子弟”的名义,在早已废刀的时代,仍建起了属于家族的武道馆,源氏和“御家”的子弟皆修习于此。在道场中央,鬼切手执竹刀,陪赖亲、赖信二人练习剑道。

赖光抱着臂,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在父亲的葬礼后就换回了黑色的和服,只是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孔与这身衣服极不相称——他身上没有半点“家主”的模样,这个年轻人真的能撑起整个源氏家族吗?道场中央,竹刀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赖亲站在道场的另一端,手上同样握着竹刀,视线却越过了道场,落在那一头长兄的脸上。

哥哥离家之时,自己只有五岁,赖信则只有两岁,那时的记忆早已模糊,难以追忆。这十年来,兄弟俩对鸠占鹊巢的泉夫人没什么情感,但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哥哥,同样没什么亲切的感觉。

赖光似乎是个很矛盾的男人。赖亲在他身上看不到传闻中的蛮横、骄纵,却从他的隐忍端肃中看出了些阴晴不定的味道。他对弟妹似乎很纵容,允许雪枝妹妹穿男装、学习弓道,还为她订做了新弓,偶尔却也会端起“长兄如父”的架子训斥自己。在父亲的断七法事之后,鬼切当着所有族人的面,将父亲名下所有的地契、房契、债票,和几家工厂的账目全部移交给了赖光,赖信睹物思人,不由得用袖边擦了擦眼角,赖光瞥见他这副模样,只是笑了笑,从怀中掏出手帕,递给了他。

“这是最后一次,”面对着手忙脚乱、乃至有些狼狈的赖信,赖光只是拍了拍他的脑袋,露出了一抹略显严厉的笑容,“以后不许再哭了。”


赖亲的回忆被一声闷响打断了。

赖信手中的竹刀被击飞,好巧不巧,正摔在赖光的脚下。

要挨骂了吗?赖信心头惴惴的,甚至不敢转过头看哥哥一眼。但赖光只是弯腰捡起了竹刀,朝道场中央缓缓走来。

“放在以前,你今年十二岁,已经算是成年的武士了。”赖光走到弟弟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到旁边歇着吧。”

赖信似乎有些不甘,但还是缓缓退出了道场,走到赖亲身边。赖光正对着鬼切,缓缓举起竹刀,朝他抬了抬下巴。

“我来与你比试一下吧。”

“是。”

鬼切点了点头,只是眨眼的工夫,对方的竹刀已经挥到了自己眼前。

赖光并不是一个守规矩的剑客,他出招全凭直觉,全无章法,但招式凌厉,攻势极猛。鬼切根本顾不上多想,只能凭着本能招架,但渐渐地,他忘掉了那些铭刻在脑海中的招数之后,反而渐渐抢回了上风。

“鬼切认真了。”

“是啊,”赖亲笑了笑,与赖信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色,“兄长大人也很认真啊。”

话音未落,他们便听到了一声轻而响亮的“啪”,紧接着便是“呯”的一声闷响——鬼切的竹刀精准地拍在赖光的手背上,赖光的手腕顿时脱了力,竹刀飞了出去,正摔在了赖信的跟前。

赖光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他的整个身子朝前倾着,手臂还维持着出击的姿势,警惕而富于攻击性的神色也凝在了脸上,这模样看起来威势逼人。鬼切似乎慑于这份威压,又像是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也跟着僵住了,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横握着竹刀,规规矩矩地跪在了赖光跟前。

“我很抱歉……”

赖光似乎也有些愣怔,他生硬地挤出了一丝笑容,伸手把鬼切拉了起来:“这没什么。切磋而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鬼切的眼神仍有些躲闪,他不敢看赖光红肿的右手,他从对方那僵硬的笑容里解读出了些别样的意味——这场景与赖光十年前的际遇实在太过相似,十年前的阴霾仍旧笼罩在他心头,他在英国学会了隐忍,却依旧无法掩饰那些陈旧的创伤。

他拍了拍鬼切的肩,转身向弟弟们走去,赖信立刻弯腰捡起了竹刀,举到了胸前,不过,赖光并没有去接的意思,他淡淡地撂下一句“你们继续练习吧”,便径直走出了武道馆。

留在原地的三人都有些错愕,赖亲与赖信脸上都挂着不明就里的神色,鬼切见他们心不在焉,便提前结束了练习,追了出去。

他隐约觉察到自己有什么话想对赖光说,但当他穿过书阁,站在假山的石阶上,俯瞰着空荡荡的后院,却又不知自己究竟想说些什么。

鬼切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是哪里不对劲呢?


他静静地站了片刻,心底却如同翻涌着神奈川港口的巨浪,乃至于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的。他对赖光的记忆实在是有些模糊了,十年前的赖光是个怎样的人?说实话,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除了“持刀事件”之外,能够清晰地留存在他脑海中的事情只有一件——当时自己不知犯了什么错,被罚在前院的樱树下思过。彼时正值隆冬,樱树的叶子早已凋零,大雪兜头落了下来,几乎将他裹成了一个雪人。从外头回来的赖光好奇地打量着他,片刻之后,把手中的伞硬塞进他手中,自己顶着大雪跑回了屋里。

年幼的鬼切并不认识这个人,过了很久,他才从别人那里听闻满仲大人的长子是如何顽劣,“平日里只要醒着,不是在顶撞父母,就是预备着顶撞父母。除了满仲大人和夫人,家里其他人也不堪其苦。只有等赖光少主睡着了,家人才有片刻的安生。”

雪停之后,鬼切借想找机会把伞还给少主,可是,赖光似乎早已把此事忘了个精光,毫不在意地朝他摆了摆手:“一把伞而已,你自己留着用吧。”

鬼切心有不甘,还想再争辩两句,赖光却突然拉过他的右手,往他手心里塞了一团什么东西。

“不要告诉别人。”少主朝他眨了眨眼,笑得放肆而狡黠。

鬼切心里惴惴的,紧紧地攥着拳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少主的卧房。可当他走到庭院中,趁四下无人小心翼翼地展开手掌时,掌心飞出的却是一只螽斯。

他被这小玩意吓了一跳,还没缓过神来,螽斯便扑扇着翅膀,摇摇晃晃地往房顶上飞去了。

这个季节为什么会有螽斯?少主从哪里弄来的?

鬼切连忙爬上了房顶,想把这只宝贵的螽斯寻回来,但螽斯早已了无踪迹,瓦片上的积雪也不见它留下的痕迹,或许是早已飞走了。鬼切茫然地举目四望,却未曾想一块被自己踩落的雪团子顺着屋檐滚了下去,“啪”地摔在檐下,惊动了院中的人。

“喂!鬼切,你在屋顶上干什么?”

这是仁藤家公子俊的声音。鬼切急忙转过头去,才发现他的父亲恭一也站在了檐下,正面色不善地打量着他。

“我……”他慌乱地开了口,这才想起赖光“不要告诉别人”的叮嘱,连忙将接下来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不,没什么。”

“那你还不快下来!”

恒次的声音不可避免地惊动了满仲大人,鬼切刚从屋顶上下来,又被罚站到了樱树下。不料,赖光少主又从屋里跑了出来,笑吟吟地把之前那把伞又递给了他。

“真可怜哪……你又做错什么了?”

“对不起……”

“什么?”

“我把螽斯弄丢了。”

赖光“噗”地笑出了声,下一刻却又敛起了神色,负着手,故作老成地踱到他身边,在他耳畔低语着:“那你得捉一只还我才行。”

冰天雪地的,上哪儿捉螽斯去?鬼切愕然眨了眨眼,可是赖光已经转身,踱回了屋里。冬去春来,夏月出云,等到鬼切终于捉住了一只螽斯时,赖光便因为持刀一事被送出国了。

那只鬼切千辛万苦寻来的螽斯很快便死在萧瑟的秋风中了。秋天还未过完,满仲大人便娶了泉夫人进门,整个源氏都沉浸在一片洋洋喜气中,只有鬼切还惦记着那只螽斯,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远在英国的赖光。他从未离开过源氏,只知道英国是很远的地方,与东京隔着一片茫茫的大海,也不知在海的那一头,赖光少主过得怎么样。


时过境迁,此时的鬼切早已想明白了,少主当初不过是在捉弄自己,以他那恶劣的作派,又怎么会将自己这个“寄子”放在眼里?不过,不知是不是由于思虑过重,在从回廊中穿过时,他竟恍惚听到了螽斯的轻鸣,从墙根下幽幽地传来。

这个季节怎么会有螽斯?鬼切不由得放缓了脚步,贴近了墙根,侧耳倾听。等他猝然听到喁喁的人声时,才惊觉自己已走到了少主的窗外。

来访的是小和田氏兄弟二人,鬼切还听到了今川氏慎三的声音,他揣测今川氏三兄弟都来了——难怪赖光从武道馆出来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和田氏是来“赔罪”的,但今川氏的陪同却让这看似诚恳的负荆请罪蒙上了一层虚伪的迷雾,他们分明是来示威的。不过,赖光似乎也乐得给他们台阶下,还说了些“同心同德、同舟共济”之类的场面话,甚至亲自起身送他们离开。此时鬼切才意识到自己“偷听”不妥,但已经来不及避开了,房门被拉开后,最先出来的今川氏的长兄诚一,他狠狠地瞪着鬼切,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干哑的冷笑。紧随其后的谦二、慎三同样没给他什么好脸色,鬼切连忙鞠躬送他们离去,可他没有料到,跟在今川氏三兄弟身后的,除了小和田氏,还有松本泽和佐佐木明吾。

看来,今川一族的党羽们全都坐不住了呢。

站在门口的赖光也看见了他,却只是不动声色地远远望着,鬼切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走远,直起了身子,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少主的视线。

“进来呀。”

“是。”

鬼切小心翼翼地跟着赖光进了屋,等赖光在书案前坐定后,他才在赖光对面跪坐下来,二人隔着书案对视片刻,谁也没有先开口。良久,赖光突然轻笑了一声,缓缓摇了摇头。

“你这么拘谨做什么?”

赖光没有得到答复。鬼切仍旧端端正正地坐着,他总觉得,少主这张和善的脸孔背后,还藏着些别的东西。

他终于明白了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是虚伪。

这所鬼气森森的老宅中,所有人都戴着一副虚伪的面孔。如果说小和田氏的“请罪”虚伪至极,那赖光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假装隐忍、假装宽容,在葬礼上借自己的刀逼退了小和田兵卫,如今又惺惺作态地与那十六人重归于好……可是这能怪赖光吗?这所宅子里,所有人都戴着伪善的面具,就如同物语里的般若鬼面一般,戴得久了,就再也摘不下来了。

鬼切蓦地想起在武道场里,自己误伤赖光右手时,他那副生硬、难堪,甚至是虚弱的笑容。或许,这才是赖光真正的面孔吧?十年前那个生气勃勃的赖光,把活生生的螽斯塞进他手里的赖光,叛逆、桀骜,连恶作剧都是一腔赤诚的赖光,到底是怎么被折磨成这副虚弱的模样的?

赖光见他不吭声,便埋头翻起了摊在案上的一本书,片刻之后,从书页里取出了一张照片,递到了鬼切的面前。鬼切望着这张泛黄的旧照,倏地瞪大了双眼,呼吸全部哽在了喉咙里。

“还记得这个吗?”

这是他父亲满仲与母亲靖夫人唯一的合照。照片里,满仲穿着新做的平纹缎面和服,站得笔挺,靖夫人却蹙着眉,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在他们身边,一左一右地站着两个孩子。靖夫人身边的孩子看起来只有七八岁,个头却不小,神情也比同龄人更加恣意张扬,不用说,这就是年幼的赖光。而站在满仲身旁的孩子,虽然更加幼小,却不像赖亲与赖信中的任何一个。鬼切盯着这照片怔怔地看了半晌,才想起那是小时候的自己。

这是他唯一的照片。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为何会与满仲一家拍照了,他甚至已经忘了这张照片的存在。但他的少主还记得。赖光甚至一直将它带在身边,这张小小的照片,十年前陪他去了英国,如今又被他带回了日本家中,尽管泛了黄,边缘也卷了起来,却也依旧完好,没有任何污损。

看得出来,这张照片曾被赖光小心翼翼地保管着。

记忆的残窗陡然被掀开了一条缝,透过幽暗的烛火和重重纱幔、屏风,他看见靖夫人拘谨地站在照相机前,眼神一直在躲闪。赖光和满仲已经一左一右地站在了她身边,可她仍觉得浑身不自在,在拍照的洋人钻进黑篷布里,让这一家人望着相机,不要眨眼。此时,靖夫人却突然招了招手,把一旁的鬼切叫了过来。

“让这孩子代替赖亲吧。”

鬼切这才回想起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张相片里——尚在襁褓之中的赖亲突然发了热病,送到了外祖父家中医治。但照相的“吉日”不可变更,靖夫人紧紧地攥着赖光的手,蹙着眉,心绪早已飘回了娘家。鬼切当时只有三岁,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太过陌生,他懵懂地站在满仲身边,却如同站在湍急的川流中,两眼茫茫,一心如灰,身如飘萍,不知要被冲向何方。

紧接着,照相机的白光闪过时,将神游的鬼切推回了现实中。

“我以为你会记得。”赖光脸上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甚至还含着笑,语气也懒懒的,听不出喜怒,“十年前的那些事,你们都已经忘光了么?”

“少主,你……觉得难过吗?”

“有些事情,不是你们三缄其口,就能彻底抹杀掉的。”赖光突然敛起了神色,答非所问,“鬼切,你还记得你原来的名字么?”

“我没有名字。”

“那你总有姓吧?”

“祖上的苗字是秋月。”鬼切抿着唇沉默了很久,终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缓缓开了口。

“长州人?”

“是。”

赖光徐徐点了点头,旋即摇了摇头:“你从来没想过吗?”

“什么?”

“你的名字。”赖光顿了顿,神色却倏地暗了下来,“你是谁。”

“这不重要。我只是守护源氏之刃,我不需要名字。”

“是这样吗?”赖光突然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那你打算怎么守护源氏呢?父亲大人他最后……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呢?”

“对不起,”鬼切垂下了头,额发挡住了他的双瞳,使他的神色愈发晦暗不明,“无可奉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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