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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切]-薤上露(一)

劳动节,我寻思着还是要种点地的,正好手上还有些存稿,可以发一发……

这篇设定是日本大正时期,源氏是黑帮+财阀的属性,整体风格比较丧病,全篇没一个好东西(不是。登场人物比较多,人物关系比较复杂,就……大家酌情观赏吧

这篇固定每周三更新,周六会更别的东西,毕竟欠债太多,总得一笔一笔还清楚……大家见谅




大正八年(1919年)十二月。

鬼切远远地望着葬礼上的源赖光,恍然觉得,十年的光阴未免过得太快了些。

满仲大人的长子沉默地跪在灵前,他在黑色西服的外头罩了件肥大的和服外套,愈发衬得苍白的面孔上没什么生气。他进门的时候,外套上还沾着些残雪,此刻已经融化了,只剩下洇开的水渍,看起来一片斑驳狼藉。

十年前的赖光是什么模样?鬼切已经不大记得了。

与面无表情的源赖光不同,他的两个弟弟此刻都是颓然、畏葸的模样,兄弟三人原本并排跪着,赖亲和赖信却一直在往后缩,恨不得藏进哥哥身后的影子里。在更远的角落里,他年轻的继母紧紧搂着一个小女孩,垂着头,只顾着用袖边抹泪。

鬼切愕然发现,没有人的视线落在源满仲这个长子身上。他此刻就像是一个幽灵,他本不该出现在此——如果他留在英国,不赶回来参加这场葬礼,那么源氏留下的孀妻幼子就成了任人鱼肉的饵,眨眼的工夫就会被那些露着獠牙的鲨鱼吞噬殆尽。

好像源赖光这个人压根就没在世上存在过似的——弟弟们惧怕他,却又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怎么也不肯松手。继母和妹妹也未曾正眼看过他,眼前这个高大、挺拔、英俊的男人,对于她们来说,更似梦魇。


灵堂中还跪着“清和十六人”,他们的眼睛如同三十二盏幽暗的鬼灯,正死死地盯着鬼切——不,是盯着他手里的信函。

那是源满仲留下的遗嘱。

薄薄的一张纸,俨然系着他们的命运。

在这个早已没有武士的时代,他们仍旧是源氏的家臣,三十七年前,“大政奉还”之后,他们在一个雪夜追随少主源经基,来到了陌生的“东京都”,那个曾经被称作江户的地方;三十七年后,十六人亡故近半,他们的子孙接过了秘传的武士刀,继续拱卫源氏的基业,同样在一个雪夜里,弥留之际的源满仲将他们全部赶出了卧房,只留下了十七岁的鬼切。

十七岁,年龄只够当他们的孙子。

但此刻,十七岁的少年手中握着清和组最沉重的权柄,他面色平静地拉开房门,向十六人宣布家主已经离世,在众人半真半假的错愕与恸哭中,他怀揣着一封薄薄的信笺,离开了覆满白雪的源氏宅第,连夜赶往邮局,敲开了紧闭的大门,发了一封去往英国伦敦的电报。

紧接着,鬼切不顾满仲遗孀泉夫人的反对,执意要等满仲的长子、旅居英国十年的源赖光归国,再为满仲举行葬礼。满仲的遗体就这么在灵堂里停了二十七天,泉夫人气得夺过鬼切的佩刀,拔刀指着鬼切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哆嗦得厉害,根本拿不稳刀。

“夫人,您还是把刀还给我吧,这样太危险了。等到少主回来了,我愿在夫人面前切腹谢罪。”

泉夫人自忖着无力与他相争,虎口一松,将刀掷在地上,双膝也软了下来,浑身颤抖着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鬼切对这情景视若无睹,只是捡起了刀,收入鞘中,转身离开了灵堂。


如今的鬼切依旧对堂下隐隐的啜泣声充耳不闻,他平静地拆开封缄,取出了遗嘱。堂中众人立刻伸长了脖子,神情宛如河中盘旋的鱼鹰。

满仲留下的遗嘱十分简短——清和组的家业全部由长子继承,除了田庄、房产之外,满仲名下的银行、生丝厂、棉纺厂、船厂、海运社也由长子收入囊中。满仲将两处位于东京北郊的庄园留给了次子和三子,暂由长子“托管”,直至这三个孩子分别成年。

泉夫人和十六人皆被排除在外。不仅如此,他们还必须宣誓效忠于新的宗主,尽管这样的“旧例”已经沿袭了两代,此刻的情形却是——十六条人影各怀鬼胎,十六双眼睛也迸射着怨气。泉夫人掩着面,喉咙里挤出不知是哭是笑的呜咽声,神情宛如物语中哀怨的女鬼。

“你在胡说什么!”

率先发难的是小和田兵卫,他已年届古稀,但脾气之烈不减当年。他突然站了起来,却险些被自己和服的衣裾给绊了一跤。他的弟弟小和田纪之助连忙挽着他的胳膊,搀住了他,在外人眼里,却如同纪之助拦住了哥哥,不让他为难鬼切。

“您自己来看看吧。”

鬼切坦然将遗嘱翻了过来,举到胸前,正对着堂下诸人的面孔。这张纸已经很旧了,纸缘泛黄,似乎在箱底压了很久。遗书的字迹有些潦草,但确实是满仲的亲笔,连写错的汉字笔划都一模一样。

十六人中的老者皆已面面相觑,仁藤氏的当家恭一勾起唇角,挤出了两声阴阳怪气的哂笑。

屋内飞快地结起了一层薄霜,灵前摇曳的烛火如同飞舞的磷火,映得周遭一切都阴沉沉的。突然,源赖光腾地站了起来,大步流星地朝鬼切走去,从他手中接过遗嘱,仔细端详起来。

“这没什么问题呀。”他的语气十分淡,甚至还朝着小和田氏和善地笑了笑。

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这笑里藏着凌厉的锋芒,他似乎并不将这些“肱股之臣”放在眼里。

他在用一种极度自负的方式宣称:源氏已经不需要你们了。

“黄口小儿!你算什么……”

小和田兵卫恨恨地瞪着他,突然朝他扑了过去,他踉踉跄跄,磕磕绊绊,还没走到赖光跟前,便被一把刀逼停了脚步。

“你……”

鬼切手持太刀,拦在赖光身前,刀口对着兵卫,神色冰冷。灵堂内一时哗然,其余人这才发现,鬼切在进入灵堂时并没有解开随身的佩刀。他哪来的胆子?

“请您不要乱来。”

兵卫被拦了路,只是冷冷地盯着他,僵硬的面孔上勉强挤出一丝嘲讽的笑,唇角却止不住地抽搐着。二人就这么对峙着,鬼切面对十六人的逼视岿然不动,兵卫料定他不敢贸然下手,却也没有把握,自己能从这个后生手上讨到什么便宜。

“给我。”

赖光突然朝前迈了一步,从鬼切身后伸手,握住了刀柄。

“少主?”

鬼切愕然回头,这才发现赖光就站在他身后半步之内,神色冷峻,不喜不怒。赖光比他稍高一些,他只能仰视着赖光的侧脸,只觉得这张脸孔棱角分明,与满仲在世时有七八分相似,神情却要锋利得多。

鬼切心头一凛,本能地觉得不妙,手却不由自主地松开了。赖光紧紧地攥着刀柄,擦着他的肩朝前迈去,逼近了兵卫跟前。 

“伯父,望您三思。”赖光顿了顿,平静地望着惊魂未定的兵卫,竟莞尔一笑,“我也不想在这种地方与您比试。”


外头的雪越下越大了。

整个灵堂里一片死寂。鬼切骤然意识到,他似乎应该上前拉住少主,可双腿却如同陷入沼泽,分毫都动弹不得。小和田兵卫佝偻着腰,气喘吁吁,如同一条被打断了腿的老狗,看起来狼狈不堪。

“兄长!不要造次……”

纪之助立刻扑了过来,抱住了哥哥的腰,拼尽全力地把他往灵堂外拖。兵卫其实早已脱了力,四肢绵软得如同一滩烂泥,纪之助卖力的模样却如同在搬神社门口的石狮子,滑稽得令人发笑。

但在此刻,没有人笑得出来。所有人都如坠冰窟,连鬼切也惴惴的,生怕赖光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这情景似曾相识,年纪大的,诸如小和田氏兄弟、今川氏兄弟、稻垣、仁藤两家父子,都记得十年前的这一幕——满仲一意孤行,休弃了赖光的生母靖夫人,要娶歌舞妓出身的阿泉,年仅十二岁的赖光突然夺过祭台上的刀,对父亲拔刀相向。

“父亲,望您三思。”

满仲被气得浑身发抖,却拿这个向来骄横、乖张的儿子无计可施。此时,陪侍在一旁的渡边义郎突然起身,夺过刀鞘,猛地拍在少主的手背上。赖光被打得猝不及防,虎口一松,太刀“呯”地掉落在地,早已候在角落里的坂田克立刻扑了上来,抓住他的手臂,制服了赖光。

赖光被反剪着双手,却仍保持着桀骜不驯的气势,甚至在满仲气急败坏地冲过来,扇了他一个耳光之后,仍旧毫无惧色。

“父亲大人,您应该清楚,源氏今日的权势与家业是从何处得来的。就算您对母亲全无情义,娶一个身份卑贱的女子,对您有什么好处呢?”

“你给我闭嘴!”

满仲已经寒透了心,他哆哆嗦嗦地扬起手,掴了儿子第二个耳光。而这一巴掌,也算是斩断了父子之间仅靠血缘维系的那点稀薄的情义。

赖光被强行送往英国“留学”,自此十年未归,再踏进源氏家门时,已是父亲的葬礼。他心里的疙瘩放下了吗?没有人知道。而且一别十年,渡边义郎、坂田克都已亡故,谁还能制住这头叛逆的孤狼?

幸好,赖光似乎并不打算为难众人,垂下了握刀的手,瞥着小和田兄弟远去的背影,几乎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诸君,还有哪位想走,我绝不阻拦。”

灵堂里愈发沉寂了,静得能清楚地听见门外簌簌的雪声,今川、稻垣、仁藤几家面面相觑,交换着各怀鬼胎的眼神。泉夫人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搂紧了怀中的女儿,把脸埋在她的肩上,无声地痛哭着。

在这一片诡异的死寂中,源赖光转过身,平静地把刀还给了鬼切。收刀入鞘的声音十分清脆,如同裂帛断玉,又像是一声钟鸣,宣告着源氏往日的荣辱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可以风光大葬、入土为安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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