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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切]-薤上露(十六)

继续……周六可能又要请假了,明天回家,周末陪陪父母这样子……



十六


这是个糟糕的预兆——十月一过,赖光的病情急转地下,他又开始咯血了,整个人消瘦得像一片纸,仿佛只要风大一点,就能把他吹得四分五裂。到了十一月末,刺骨的寒风逼得他下不了床,连食物都没办法下咽,每日只能喝点粥和汤,维持着基本的营养。不得已,赖光决定再次到箱根的疗养院去医治,将源氏上下所有事务交给了渡边纲与金时打理。

一切都与春天时没什么分别,只是这一次,他打算把鬼切也带过去。

“你们记着……你们是为谁在做事。不用向今川家的人低头,也不用……顾虑任何人……”

“是。”

“没有什么万不得已的事,也不用……巴巴地跑到箱根来看我。除非……天要塌了……”

“我明白了。”渡边纲与坂田金时齐齐向赖光行礼,他们心里满怀恐惧,却连一个字都不敢向赖光吐露。源氏的景况已经糟糕到了极点,而赖光,似乎也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还有,你们给我好好盯着赖信……他要是再敢离家出走,我就……只好当我没有这个弟弟了。”

“是!”渡边纲连忙应着,转眼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露出了急切的神色,“对了,主上,我听人说,仁藤家……似乎有些动静。”

“什么动静?”

“恭一和一些来历不明的人走得很近……”

“由他去吧,”赖光缓缓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了一丝轻蔑的笑意,“这老东西……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主上,您还是小心点吧……”

“知道了,”赖光最终轻叹了一声,用力拍了拍渡边纲和金时的肩膀,手落下时却轻飘飘的,没什么力度,“源氏……就有劳你们了。”

“遵命。”


最终,他们挑了一个天气还算晴朗的日子动身。鬼切已经恢复了些元气,他可以下地走动,却依旧没办法拿稳刀,也无法再去武道馆陪赖亲和赖信练习。不久前,赖亲带着雪枝来看过他一次,雪枝把一只纸鹤放在他手心里,说这是能带来福运的仙鹤。

“谢谢你,雪枝小姐。”

“那天的事情……我很抱歉,”赖亲主动提起了赖信逃家那天的事,神色不免有些愧疚,“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兄长那张脸,我就没办法说谎……兄长真可怕啊!他笑着的时候,也像是在发脾气,这比父亲那张从来不笑的脸还要可怕……”

“这不是您的错。”

赖亲抿了抿嘴唇,片刻之后,轻叹了一声:“不管怎么说,我曾经答应过你……”

他顿了顿,瞥着面色苍白的鬼切,换了个话题:“听说你要和兄长去箱根了?”

“是……”

“真奇怪……”赖亲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无奈,“为什么父亲和兄长都会患上这种奇怪的病呢?不是说,只有咳嗽才会传染吗?父亲生病的那几年,兄长根本不在家里呀!”

鬼切望着他,一时也觉得心头酸楚,竟与他相顾无言,雪枝却突然挪到了榻边,轻轻地拽了一拽鬼切的衣袖:“箱根是什么地方?”

“是……治病的地方。”鬼切一时语塞,只得这么草草地应付了一句。雪枝长长地“噢”了一声,垂下头,继续叠着一只新的纸鹤。她似乎已经不生鬼切的气了,可是鬼切凝视着她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庞,也不知该和她说些什么。

“兄长……就有劳你照顾了。”

鬼切郑重地点了点头,艰难地撑着榻边,往赖亲身边挪了几分:“我也有件事情,要拜托赖亲大人。”

他凑到赖亲身侧,嘴唇附在他耳畔,轻声说了句什么,赖亲的脸孔霎时变得煞白,瞳孔紧缩成两粒寒星,绽出了忽明忽灭的微光:“什么……她还……”

“我去箱根之后,没办法再继续照顾她了,只好有劳赖亲大人……”

“好……好……我知道了……太好了……”赖亲语无伦次地应着,雪枝好奇地瞪大了眼睛,望着哥哥,片刻之后又将视线转向了鬼切。

“你们偷偷在说什么呀?我也要听!”

赖亲顿时愣住了,眼底竟流露出一丝无措的神色。鬼切却一本正经地拉住了雪枝的手,徐徐问道:“您真的要听吗?”

“要!”

赖亲已经来不及阻止了,可鬼切下一秒说出的话就让他彻底愣住了:“绿色的螽斯,叫声比褐色的更好听。”

“真的吗?”雪枝惊喜地跳了起来,露出了雀跃的神色。

“是真的。草绿色的螽斯,叫声是最好听的。等明年春天,让勇太给您捉两只吧!”

“太好了!”雪枝咯咯地笑着,把刚叠好另一只纸鹤也塞进了鬼切的手心里,“你帮我给赖光哥哥!我去找勇太哥哥,让他给我抓螽斯!”

说着,她骨碌爬了起来,蹦蹦跳跳地跑出了鬼切的房间。一旁的赖亲终于松了口气,他瞥着鬼切,不禁露出了好奇的神色:“螽斯的事情,是真的吗?”

“是……”鬼切顿了顿,又连忙补充道,“夫人的事,也是真的。”

“我知道了,”赖亲抿着嘴唇,脸上却满溢着掩不住的笑意,“我没想到……母亲竟然还在人世,太好了……太好了……”

“这件事情,还请您不要告诉别人——连赖信大人也不可以。”

“那,兄长知道吗?”

“知道,可是……”鬼切喃喃地应着,神色一时黯然,“夫人已经不记得主上了。”

“啊……”

赖亲霎时瞪大了眼,那副惊恐的神色,鬼切直到现在都记得。


冬日的箱根,竟也不显得萧条,似乎比看似繁华的东京更具有烟火气息。哑看护还记得主仆两人,她把赖光带回了他原本住过的房间,给他拿来了更厚实的棉被和毡子,鬼切刚把行李放下,还没来得及把赖光的衣物收进柜中,哑看护便从厨房里端来了两碗鳗鱼清汤,双手比划着,非要他们先喝下暖暖身子。

“谢谢您。”

他们在箱根吃的第一顿饭是清淡的茶泡饭和茶碗蒸,饭煮得很清爽,饭粒没有黏在一起,茶碗蒸也没有恼人的蛋腥味。赖光觉得之前那碗清汤味道不错,鬼切就又帮他要了一碗,饭后,鬼切替他收拾着屋子,赖光独自坐在窗边,将窗户掀开了一条缝,望着外头波平如静的芦湖出神。

鬼切觉察到了突然灌进屋里的凉风,紧张地抬起头,却只看见赖光的后脑勺。他的头发越来越长了,回来不到两年的时间,头发已经垂到了他背上,去见他外祖父时,赖光也没有理发,只是随意地束起了发尾,换了身整洁的衣裳。如今四下无人,赖光甚至都懒得梳理这一头长发,头顶的一撮碎发甚至滑稽地翘了起来。鬼切很想伸手替他捋一捋,犹豫了半晌,最终也只是垂下头,继续整理着赖光带来的衣服和杂物。

“为什么不说话呢?”

“不想打扰您看风景。”

“窗外也没什么好看的。”赖光闷闷地关了窗,缓缓挪到鬼切身边,从身后抱住了他,鼻尖埋进了他披肩的发丛中。

“您累了吗?”

“不……那些衣服随便放着就好。我只是……”

赖光的话戛然而止,他轻轻拨开鬼切在肩上的发丝,在他的颈侧轻轻一吻。

鬼切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蜷了蜷,手上一松,叠到一半的衣物便从手中滑落,像雪堆一样积在榻边。他脑子里一片茫然,摸索着握住了赖光的手腕,发现他突出的腕骨摸起来格外分明。

“您好像瘦了很多……”

“因为我一直在生病呀。”

赖光似乎并不反感他的触摸,他便顺势摸了摸赖光的手势和骨节,摸到了突起的血管、嶙峋的骨骼,赖光却突然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紧紧地攥着。

“你摸到什么了?”

“您的手好烫。”鬼切依旧垂着头,赖光呼出的气息像一团云,在他颈间飘浮着。

“是你的手太冰了吧。”

赖光突然松开了手,托着鬼切的手掌,指尖轻轻地勾着,与他十指相扣。

“把衣服脱了吧。”

鬼切懵懵懂懂地解开了腰带,把上身的衣物褪了下来,堆在腰间。鬼切的身形比他想象中要瘦得多,肌肉紧实,骨架却窄得近乎玲珑秀气,赖光的手轻轻地在他腰侧摩挲着,温热的指尖抚过他背上的伤痕,那些错落的刀伤已经结了痂,褐色的疤已经脱落了,露出粉色的嫩肉。新生的皮肉异常敏感,赖光的指腹拂过时,总是能带起一阵轻微的战栗,赖光只得用胳膊紧紧地箍着他的腰,托着他的胸口,低头去吻他肩胛骨上的伤口。

“还会疼么?”

“不……没有。”

赖光的手掌紧贴着鬼切的小腹,缓缓向下游移了几分,鬼切却突然瑟缩起身子,猛地紧紧抓住赖光的手,手腕甚至微微颤抖着:“您不要这样……”

“为什么?”

“因为……我是和您一样的男儿啊!”

赖光松开了手,鬼切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叹,像一阵来无影去无踪的风,转瞬即逝。他猛地转过身,赖光却又拉起了他的手,拉着他一同倒在榻上,并肩躺着。

“你不愿意就算了。陪我躺一会儿吧。”


鬼切隐约觉得赖光的神情有些失望,或者说是落寞,他怔怔地凝视着赖光半闭着的眼,最终还是没能忍住,脱口而出:“您也很寂寞吧?”

赖光睁开眼,竟朝着他笑了笑:“为什么这么问?”

“您一个人在这里,家人都不在身边……您出发之前,赖亲大人很舍不得您。”

“赖亲是个好孩子,”赖光轻叹了一声,紧握着鬼切手掌的指尖蜷了蜷,似乎想要把这只手握得更紧,“沉毅、稳重,只是缺乏决断,遇到大事就开始犹豫不决。源氏若是交到他手上,只怕他没办法应对今川、稻垣那些老东西。”

鬼切没有作声,只盯着赖光那张若有所思的脸孔,自己的思绪也被搅成了一团乱麻。

“赖信的性格最像我,可他太急躁了,凡事沉不住气,喜怒形于色。这样的人,很容易被利用吧。要等到他足以执掌源氏那天,恐怕……还要过好些时日吧。”

“为什么?”他这番没头没尾的话使鬼切无由地不安起来,“执掌源氏的,难道不应该是您的孩子吗?赖亲大人和赖信大人,早晚会和您分家的啊……”

“我真的能活到我的孩子出世、成人的那天吗?”赖光摇了摇头,露出一丝凄苦的笑容。

“您别这样说……”

鬼切伸出手,似乎是想捂住赖光的嘴,却猝不及防地被赖光抓住了手。赖光突然翻起身来,把鬼切按在榻上,压着他的双手,俯视着他那双茫然、却又情绪丰沛的眼。

“如果我和别人结婚生子,你会生我的气吗?”

鬼切一时错愕,还是缓缓地、坚决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

“我怎么会生您的气呢?”

“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生气吗?”

鬼切仍旧摇着头,眼神却有些闪躲。

“就算我不要你了,你也不会生气吗?”

“为什么?”鬼切终于按捺不住了,他眨了眨眼,想从赖光眼中看出些什么名堂,“您为什么不要我……”

“因为你不听话,不守规矩,总是擅自行动,给我添一堆麻烦……”

“对不起……”鬼切嗫嚅着,神色愈发躲闪,眼眶也渐渐湿润,看起来亮晶晶的,与平日那双冷峻、一丝不苟的眼神全然不同,“对不起……请您不要赶我走……我……我不是您很重要的人吗?”

“是啊……”赖光突然“噗”地轻笑了一声,松开了他的手,让他能抱着自己,用手掌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俯下身去,亲吻他的脸颊。

“给我个机会吧……”赖光的手掌顺着他的颈侧滑下,抚过锁骨,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让我好好教教你,应该把我放在心里的什么位置……”

“您一直在我心里啊……”

鬼切的话没能说完,赖光温柔地吻着他,把他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鬼切的理智渐渐化成了一团一吹即散的雾,他紧紧地抱着赖光,只依从自己的本能,唇舌间也开始回应着赖光的吻,甚至渐渐变得比赖光还要狂热、激烈。

他恍惚间似乎明白了那个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他应该把赖光放在心里的什么位置。

那一定是最深、最柔软、最隐秘也最脆弱的地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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