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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切]-薤上露(五)

来干点坏事……(我的螽斯被鬼切立牌撞断腿了,大水冲了龙王庙……

从本周开始,这篇周二、周四更新,周六更别的。其实我手上存稿也不少了,但还得防备着因为下半年没时间码字而断更,所以还是尽量有规律地更新吧……




赖光与仁藤家的纠葛,随着满仲的七七法事而搁置了。筹备法事之时,赖光做了三件事,一是决定给这所老宅子里所有的房间都装上一盏电灯,明天便要鬼切请工人上门来接电线;二是拍电报紧召回了远在鹿儿岛的坂田金时,让他来为旧主送别;三是让渡边家的勇太陪着雪枝小姐到京都、奈良去“散散心”,条件是必须赶在法事之前回来。

从无名山寺回来的那一晚,赖光问过鬼切:“你觉得,渡边纲是个可靠的人吗?”

鬼切思虑再三,慎重地答道:“纲大人是个正直的人。”

“是么?我怎么感觉,他好像与我隔阂很深呢。”

“是因为十年前的事情吧。”

“唔……”

赖光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当年他在满仲面前拔刀时,正是渡边纲的父亲义郎与坂田克联手制服了他。不过时过境迁,这二人都已相继离世,义郎只留下了一个独子继承家业,而渡边纲对赖光也颇为忌惮,总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模样。他的儿子勇太与鬼切同龄,身边总是带着一把未开刃的刀,那副睡眼惺忪的懒散模样令一生克己自律的渡边纲颇为恼火。但父子俩的关系并不算差,勇太常与父亲结伴同行,不时开一些荒诞不经的玩笑,引得源氏上下纷纷侧目。

或许,赖光心底里也羡慕过这样的亲情吧。

“我难道会为这么点小事记上十年仇吗?”

“我想……纲大人会明白的。”

“嗯。那坂田家现在是谁当家?”

“是金时大人。他前年与今川家大闹了一场,独自跑到鹿儿岛去了。”

“为什么?”

“您不妨召他回来,亲自问问他。”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没有,只是坂田氏与今川氏的恩怨,我也不甚清楚。”

“原来这个家里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啊!”

“您在说什么呢?”

“什么?”

“您生气了吗?”

“我像这么小心眼的人吗?”赖光竟然“噗哧”地轻笑了一声,打量着鬼切那张严肃得与年龄不相称的脸孔,竟琢磨着要不要捉弄他一下,“我看你明明就有事瞒着我吧,秋月。”

“少主,有些事情,还是您自己去看清楚比较好。”

“为什么?”

“您不会担心我在欺骗您吗?只相信我的一面之辞的话,您不怕被我牵着鼻子走吗?”

“真奇怪,不是你说让我一定要相信你的吗?”

赖光顿时觉得兴致全无,他耸了耸肩,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鬼切提着灯笼,紧随其后,他垂着头,一言不发,所有涌到喉咙口的话,全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可是你真的相信我吗?


玩兴大发的雪枝并未和母亲打个招呼,便与勇太一道登上了前往奈良的火车。直到百无聊赖的泉夫人想找女儿要本物语来看,才从雪枝的乳母那里得知小姐已经出了门,“与勇太哥哥去奈良玩几日”。

泉夫人本以为是勇太诱拐了雪枝,当她得知这是赖光的安排时,立刻明白了其中原委,像疯了似的冲向赖光的书房,“呯呯”地拍着房门,一副要将这门板整个卸下来的架势。

“干什么?”赖光不耐烦地拉开了门,冷冷地瞥着她。

泉夫人目眦欲裂地瞪着他,她平日里越美貌,此刻暴怒的模样就越狰狞:“你把雪枝弄到哪里去了?”

“去奈良赏樱了。她没告诉你么?”

“你想干什么?”泉夫人突然扑了过来,紧紧地攥着赖光的衣襟,用力推搡着他,“把我的雪枝还给我!”

“她又不是不回来了。”赖光若无其事地倚着门框,任凭泉夫人如何推他、拽他,他都是那副岿然不动、波澜不惊的模样,“出去玩两天而已,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女校都放假了,还成天把她闷在家里做什么?夫人,你不能因为自己是不会飞的金丝雀,就把女儿也养成笼中鸟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泉夫人被他这话一激,立刻抓着赖光的肩膀又掐又拧,咬牙切齿的模样看上去格外骇人,“你把我女儿交给一个下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要是她被拐走了怎么办!”

“你的女儿只有七岁。”赖光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叫嚷,“难道我让她一个人去?”

“亏你也知道她只有七岁!”泉夫人的指节已经掐得发白,愈发衬得她的红指甲如同染血,“为什么要欺负雪枝!你那么恨我,为什么不冲着我来!”

赖光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拽,将她的整只右手擒了起来,冷冷地逼视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问道:“你配么?”

“你……”泉夫人害怕极了,她的手腕不住地哆嗦着,连牙关也咯咯地打着颤,嘴唇如同濒死的鱼一般蠕动着,“你……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赖光松开了手,泉夫人立刻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整个人软塌塌地向后跌去,险些一跤栽在阶下,“放心吧,雪枝会在父亲的七七法事之前回来的。在这之前,你就在家里好好休养吧。”

泉夫人冷笑着,扭曲的面孔宛如物语里“生成”的恶鬼,她用力地咬着下唇,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断断续续的音节:“你……是想软禁我么?”

“没这个必要。你就管好自己的嘴,少说闲话就行了。”

说着,赖光“呯”地摔上了门,将泉夫人彻底地晾在了门外。见他如此绝情的模样,泉夫人彻底双膝一软,跌坐在阶下,号啕大哭起来。


屋内的赖光对这哭声充耳不闻,直到鬼切从船坞回来,见泉夫人哭得撕心裂肺,便过来把她搀扶了起来,叫来了乳母,扶她回房休息。

赖光的书房门仍旧紧锁着。鬼切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他踯蹰了片刻,正准备转身离去时,门却突然被拉开了,他便只得顶着一脸茫然的神色,与赖光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有事?”

“是船坞那边的事。”

“仁藤家的讨债鬼又来催了?”

“不,是工人哗变了。六个工人冲进了社长办公室,被仁藤家的人打伤了。”

赖光一时语塞,他沉沉地叹了口气,片刻之后才徐徐转身,摇着头,缓缓踱回书案前:“看来,我不让步都不行了么?”

“恐怕是这样的。”

眼见赖光坐回案前,朝他点了点头,鬼切便脱了鞋,跟着进了书房,在赖光对面跪坐下来:“仁藤家也在故意拖延,似乎是陷您于被动的境地。现在工人哗变,恐怕正是仁藤家的一石二鸟之计,他们不仅可以名正言顺地打压工人,还能借故向您施压。如果您不想让事态继续恶化,就得受他们的摆布。”

“不,我不能就这么认输了。”赖光眉头紧锁,不断地用食指叩着书案,敲出“嗒嗒”的轻响,“就算我先让步,也得想个法子,让仁藤家吃点苦头才行。”

鬼切没再出声,默然望着赖光,眼前的少主一副愁云惨淡的模样,使他也无端地烦闷起来。

“给船坞的工人补发薪水资需要多少钱?”

“按往年的规矩,六千日元足够了。但打从去年八月份开始,米价就一直在暴涨,但船坞的薪水一文钱没涨过,说是折算成大米补贴给工人,结果到了年底,米也没有兑现,薪水也一直拖着,工人们这才闹起了罢工。”

“原来如此。你立刻去一趟银行,用我的名义取六千日元,发给工人。”

“是。”

“至于大米,就从源家的仓库里拨吧。你让渡边纲打开仓库,工人们需要多少米,只要他们搬得动,就尽管来拿吧。我倒要看看,仁藤家还能拿什么来威胁我!”

“仁藤家应该会很愤怒吧。”

“哼……那也是他们不仁在先,怪不得我不义。”

“是。”鬼切嘴上应着,却仍端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赖光发现了他的异样,蹙起眉头,仔细地打量着他:“怎么,还有事?”

鬼切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了头,注视着赖光那双深井一般的双眸,竭力压抑着语气中的情绪:“您为什么突然安排雪枝小姐出去游玩呢?就算是小姐自己要去的,眼下的时机也不妥吧……满仲大人的七七法事还未做呢。”

“妹妹要去赏樱,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好拦着吧?难道要我对她说,不许去,在家里待着?”

“您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赖光的语气格外平淡,仿佛没听明白似的。

“只是赏樱的话,东京郊外就可以,没必要去奈良这么远的地方。”鬼切顿了顿,心一横,捅破了那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您这是想以雪枝小姐为人质,威胁泉夫人吧?”

屋内霎时便被诡异的寂静笼罩着。赖光与他四目相对,尽管此时太阳还没落山,赖光的眼神却像是夜色中的萤火虫,明灭不定。

“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不是你让我警告一下那个女人的么?”

“可是……雪枝小姐是无辜的。”鬼切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喉结也上下滑动着,似乎有万语千言哽在喉头,此刻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她自从出生之时就像是被诅咒了一般,满仲大人偶感风寒,生了肺病,稻垣家的人便在源氏上下散播谣言,说小姐的出生是‘恶兆’……泉夫人只得把她寄养在尼姑庵,直到她三岁那年才回到家中……”

赖光没有应他,视线越来了鬼切的肩膀,落在门外的檐下。一只黄莺不知何时闯进了庭院中,绕着廊柱一刻不停地啁啾着,扰得人心烦意乱。

“雪枝小姐是个苦命的女人,她和泉夫人不一样,她没有给泉夫人带来任何幸运,反而承受了许多的嫉恨。更何况……她是您的亲妹妹。”

赖光陡然回过了神,他神色大变,一把攥住了鬼切的衣襟,把他拽到自己面前,逼视着他的双眼,咬牙切齿地答道:“我来告诉你——她身上流淌那个女人的血,她一点都不无辜!”

“可是……”

鬼切被迫仰着脸,毫无遮掩地承受着赖光全部的怒火,赖光双手攥着他的衣襟,骨节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恨不得把这件和服撕成碎片:“怎么,你也懂得人间的亲情么?你把那个女人当成你母亲了么?那个女人也会关心你、庇护你么?”

“不是的——”

“那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赖光猛地推开了他,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竟一脚踢翻了面前的书案,“你知道我在英国过的是什么日子么?你知道我母亲在山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么?这一切还不都是拜那个女人所赐!你觉得她可怜,那你不如亲自去问问她,肯不肯认你这个义子!在她眼里,你只是一条狗!”

赖光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不多时便剧烈地咳了起来,鬼切连忙膝行到他跟前,想要搀扶他,却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开了手。

“你给我出去。”

“是。”鬼切双手搭在膝上,俯下身来向他赔罪,几乎整个脸都贴到了赖光足下。但赖光只是转过身,背对着鬼切,盯着屏风上的唐画,一声不吭。直到鬼切缓缓起身,离开了书房,还替他关上了门,赖光才冷哼了一声,苦笑如同凄冷的月色,缓缓浮现在他脸孔上。

“我就是回来复仇的。那些伤害过我的人、毁掉我一生的人……我全部都会讨回来的!”


鬼切站在门外,听清了这句喃喃自语。他转过身,背对着门板,长叹一声之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赖光说得没错。鬼切既不懂得亲情,也不懂得仇恨,他所知道的,只有自己身为“刀”的使命,和源氏一族一脉相承的冷酷决绝。赖光和他的父亲一模一样,残忍、专横、不择手段,甚至比满仲更多了一份孤绝。他蔑视一切,甚至连自己也能作为筹码奉上——他本就该是这样的,只是鬼切自己鬼迷心窍,竟对赖光萌生了不切实际的期待。

这么说来或许有些可笑,但他确实曾经满心欢喜,以为赖光能够改变源氏,打破这个铁笼,救出那些被铁链锁住的囚鸟。而事实却是,赖光亲手缚住了自己的心,也将整个源氏锁在了一条即将沉没的船上。

鬼切想起了满仲临终时留下的叮嘱,那一句真正使他成为“托孤之臣”的告诫、那个他从未向赖光透露过的秘密——

“若赖光确实是家主之材,你便尽己所能,为他扫清道路,辅佐他……直至他能紧紧握住一切权柄;但若是有朝一日……这孩子彻底失控了、危及整个源氏家族,你就……杀了他吧。”

“主上——”鬼切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但满仲的神情出人意料地坚定,全然不似一个风烛残年、性命危在旦夕的老人。

“杀了他之后,你还要继续辅佐赖亲和赖信,直到他们……能够撑起这个家族……”

“主上,请您三思……”

“不,由不得你不答应。我已经……没有其他可依赖的人了……”

“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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