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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张]-长安古意(六)

我没有忘记更新,刚家里的网莫名断了……预警一下有角色死亡

韩张重逢就在下一章。其实这个故事整体上还挺简单的,就是该有的狗血一点都不会少就是了……




第六章  埋骨蒿里


“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只是,不习惯坐船……”

韩文清也是第一次登上战船,只觉得整个人如同踩在云上,飘飘荡荡,没个着落,尤其是这船尾,摇晃得十分厉害。他抬眼朝远处望去,山间的松涛带着阵阵呼啸,仿佛要扑下山来,将这江水吞没。

“校尉!”一个士兵噔噔噔地从船头奔了过来,“前方主船扬起了令旗,斥侯来报,李孝逸的大军追上来了,让咱们多加防备!”

“知道了,”韩文彦闷闷地点了点头,“让弓箭手准备应战。”

“校尉!”又一个士兵忙不迭地冲了过来,带来了新的军情,“都督让咱们停船登岸,就地布防,拖住李孝逸,为大军殿后!”

“停船!”韩文彦立刻大吼道。船身摇晃着,放缓了行驶速度,徐徐往岸边靠去。韩文清吃了一惊,眼见韩文彦转身走向船舷,也顾不上拉住哥哥,连忙举步追了上去。

不远处便是淮水迂回的滩涂,江湾一望无际,竟如一个湖泊一般。战船泊在芦苇荡中,士兵们下了船,便在丛丛芦苇的掩映下沿江岸布防。防线迂回宛如瓦釜,开口朝北,正迎向李孝逸的攻势。

时逢晚秋,滩涂的水位仍未落下去,芦苇荡里全是齐腰深的淤泥。韩文清大半个身子浸在泥中,片刻便觉得遍体生寒,甲胄也无法挡住寒气侵体。他只得默默运气驱寒,无言地望向了不远处的哥哥。韩文彦与他对视片刻,便轻手轻脚地拨着芦苇,朝他这边潜行过来。

“此处地势复杂、芜草丛生,李孝逸的骑兵冲杀不得。咱们只需死守江口,拖住李孝逸,便可保大军无虞。待他人困马乏,咱们再寻机会突破……”

话音未落,耳畔便响起了箭矢刺破长空的呼啸声,其间夹杂着士兵的惊呼声。韩文彦猛地抬头,便看到火星闪烁如同流星齐坠,连不远处的江面与天际都被染得一片血红。

李孝逸竟然用了火攻。

燃烧的箭矢刚沾上芦苇,便熊熊燃烧起来,惊呼声、惨叫声连成一片,听得人毛骨悚然。

“哥,冲出去!不然等芦苇荡全烧起来了,咱们都得葬身火海!”

韩文彦顾不上多想,立刻下令士兵往外冲杀,兄弟俩刚率部冲出芦苇荡,更意想不到的事情便发生了——李孝逸的方阵中冲出了两队骑兵,不顾地势崎岖、地面泥泞,一左一右地朝韩文彦所部冲了过来。

身后的芦苇荡早已烧成了一片火海,他们撤退无门,只能应战。韩文彦急点了一支先锋军,迎上前去,长矛、弯刀专刺马腹、砍马腿,以此拖延敌方攻势。

但李孝逸大军的攻势丝毫未减。身后是大江与火海,前方强敌来势汹汹,没过多久,这片芦苇荡便成了修罗之地,流血将滩涂染得一片赤红。

火势还在蔓延着,滚滚的浓烟冲天而起,笼罩着整个满面,也不知南下的大军有没有看见、会不会派人来救援。


“校尉!李孝逸派了一支轻骑,朝南边追过去了!”

“什么!为什么不拦住他们!”

“挡不住!东边的防线已经崩溃了!校尉,要不要让东边的兄弟撤回来?”

“继续守住!我会去支援他们!”

此刻的韩文彦早已杀红了眼,脸上、身上裹满了血迹。他猛地将铠甲一撕,冲向敌方一个骑兵,猝然纵身跃起,一脚将那人踢下马去,自己稳稳落在马背上,朝不远处仓促喊道:“文清,你过来!”

韩文清此刻正被四人围攻,听到哥哥唤自己,便一咬牙,身形一振,一拳抡出,击开两人后立刻飞身跃起,冲出重围,朝哥哥奔去。

“你带上牧云和言飞,领一支先锋军,往东南方向追击,务必把李孝逸的兵马截下来!”

“那你呢?”

“我继续死守江口,等你回援!”

“哥!”韩文清一拳击向一个偷袭的敌兵,劈手夺过他手中的长刀,双手持刀,朝前劈砍着,“这江口显然是守不住了!咱们一起往南撤吧!”

“不行!江口必须守住,一旦防线溃败,李孝逸的大军顷刻便能追上都督!”

“那我陪你守着!”

“不行!东边的防线已经断了!再不去拦截,李孝逸的骑兵就要突围了!你现在立刻往南追击,我帮你挡住李孝逸余部,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韩文清只得将刀一横,猛地朝前一扫,砍翻了疾冲而来的战马,立刻以刀着地,撑着刀柄一跃,踢翻了另一侧的骑兵,将马夺了过来,跃上马背,将缰绳一拉,朝东南边疾驰而去,口中大喊:“牧云,言飞!带上你们的人马,跟我来!”

韩文彦南下之时,数十名韩家习武的家丁也随同而来,此刻韩文清挺身一呼,这些人便从四面八方的重围中杀出,渐渐聚在韩文清身侧,纠集成小股精锐兵力,骑着从敌人手里夺来的马,沿江向南追去。韩文清单骑冲在最前,不多时,便追上了李孝逸派出的轻骑兵。

此时韩文清才意识到处境不妙——前方的骑兵调头猛攻,身后还源源不断地涌来敌军,由此便知,哥哥布下的防线已经溃散,根本挡不住敌军的猛攻。

“牧云,冲过去!擒贼先擒王,我给你掩护!”

秦牧云立刻会意,与韩文清一道催马向前冲去,韩文清将手中的长刀一挥,砍中了一个刚刚调头的骑兵,血花立刻飞溅起来,马也受了惊,猛地一跃,失控地冲进了阵中。前方顿时乱成了一团,韩文清仍挥着刀,冲入敌阵,拼杀四方,秦牧云却不慌不忙地勒了马,张弓搭箭,只听得“铮”的一声轻响,一枚箭矢飞入敌阵,正中敌将胸口。

随着那人中箭坠马,这支骑兵立刻溃不成军,四散奔逃。白言飞紧随着韩文清,领着韩家的亲兵合围上去,乘胜追击。此时,却只听得身后传来了震天响的喊杀声,韩文清心里“咯噔”一声,再回头时,才发现江口方向涌来大量兵马,李孝逸的旗帜迎风飘扬,被江畔的大火映得通红。

“糟了!快回去!”

韩文清声嘶力竭地大吼道。秦、白二人也顾不得再追,连忙召集自家兄弟,调头向北疾驰。这支轻骑里几十名韩家子弟,此刻只剩下十六七人,这十来人快马加鞭,顶着来势汹汹的敌军,冲回了大火连天的江口。


此时,江口的防线早已溃不成军,韩文彦被李孝逸的先头部队围困,他下了马,扔下手中不知从何处夺来的长矛,只凭一身功夫,赤手空拳地迎敌。

几名士兵冲了上来,韩文彦不慌不忙地将身形一沉,一掌推出,掌风竟将几人拍出几丈开外。但更多的敌人已经围了上来,韩文彦双拳难敌四掌,很快便落了下风,他浑身浴血,身上的衣甲残破不堪,袒露出伤痕累累的身躯,一双拳头却片刻不停地挥着,捣向袭来的敌人。不远处,李孝逸骑在马上,眼见自己的士兵不断倒下,几乎堆成了一座尸山,被围困的那人却岿然不动,不由得大惊失色,转头向副将问道:“元忠,那是何人?”

“此人衣衫残破,难以辨认,看服色……似乎是个校尉。”

“区区校尉,竟有此勇力?能招降他吗?”

“他若有心归顺,也不会苦撑到现在。”魏元忠神色不变,自顾着将弓拉满,朝韩文彦连发三箭。

韩文彦刚挥拳将一个骑兵连人带马打翻,箭矢已经飞到了他的眼前,他连忙抬掌去迎,连挡下两箭,最后一掌却脱了力,拍偏了几分,箭擦着他的手腕飞过,不偏不倚地射在他胸前。

“哥!”

韩文清刚从东侧的追兵中杀出,便见哥哥中箭,大吼了一声,连忙弃马朝韩文彦奔去。韩文彦听见弟弟的呼喊,大笑了一声,突然身形一振,一拳挥出,下一拳紧随而至,一招“猛虎乱舞”,朝源源不断地涌来的敌军攻去。

这是这头猛虎最后的声威。

韩文彦几乎每挥出一拳,都能从口中咳出一口鲜血,韩文清远远望着,心如刀绞,索性将手中长刀一扔,双拳紧握,冲杀进前方重围。

北方马上的李孝逸也觉得于心不忍,便朝韩文彦大喊道:“你不要顽抗了!现在归顺,陛下必将厚待于你!”

韩文彦一拳挥出,自己也朝前跌了几步,却依旧昂起头,朝李孝逸冷笑道:“我祖上蒙受大唐皇帝天恩,李公于我又有知遇之德,我又怎能变节易辙,甘为武氏鹰犬?”

李孝逸摇头叹息间,魏元忠已经再度张弓,一箭射出。此刻韩文彦早已无力抵挡,这一箭正中他左胸,他的身形轻轻晃了两下,朝后跌了下去。

“哥——”

韩文清终于冲出了重围,浑身是血地冲向韩文彦,扶住了他的身子。韩文彦半挂在弟弟肩上,轻笑了一声,抬起手,用最后的力气搂住了他的脖子,紧紧地箍着。

“文……清……”

“哥,哥——”韩文清抓住哥哥的肩,反复呼唤着。白言飞也冲出了重围,拦在韩家兄弟身前,替他们挡住敌军的攻势。秦牧云也打马杀出,拉满了弓,朝李孝逸射出一箭。

这一箭发得仓促,没有射中李孝逸,而是射在他身后的旗杆上,射落了“李”字旌旗,旗帜被大风卷着,落在大火中,不一会儿便化为灰烬。李孝逸吃了一惊,还不等秦牧云射出第二箭,魏元忠便张弓反击,还了一箭。

秦牧云连忙勒马,身形一错避开了这一篇,还不等他重新拉开弓,李孝逸已经一声令下,唐军已经整队完毕,向他们冲了过来。

“二郎!小心!”


“哥……哥……”韩文清仍在呼唤着哥哥,但已经没有人应他了。

搭在他肩上的胳膊缓缓滑落,前方的白言飞已经难以为继,敌军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白言飞咬着牙,一掌拍出,转头朝他大喊道:“二郎,快走吧!”

韩文清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分不清是远处的火光,还是面前的鲜血。他大吼一声,拉起哥哥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架着他站了起来,挣扎着迈出了一步。

“哥……我带你回去……”

眨眼的工夫,敌人的刀已经挥到了他眼前,他大喝一声,一拳挥出,正砸在刀口上,竟震得那人连退了三步,自己的手也被割出了一道口子,正汩汩地往外涌着血。韩文清不管不顾地将哥哥的尸身背起,右手挥拳如风,向前杀去。

白言飞紧随在他身后,秦牧云也策马前来,游走于阵中,以弓箭帮他们解围。

“二郎,言飞,咱们往江边撤!这边顶不住的!”

秦牧云勒马朝韩文清大吼道。这一停便暴露了他的身形,魏元忠立刻张弓搭箭,一箭朝他射来。

这一箭射中了他的战马,马在长嘶一声后猝然倒下,秦牧云一跤跌下马来,也顾不得多想,就势在满是血污的泥地里一滚,立刻翻身爬起,朝韩文清奔去。

此刻的韩文清早已身中数刀,浑身是血,仍如同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地向前冲杀。白言飞拉不住他,只得跟着他向前冲去。魏元忠射中秦牧云的马,立刻调头,拈了一支箭,拉满了弓,瞄准了韩文清。

这一箭来得突然,谁也没有料到,还不等白言飞出声提醒,箭便射中了韩文清的左肩,他朝后一个趔趄,刚稳住身形,便握住了那支箭,猛地一拔。

鲜血顿时便涌了出来,韩文清把那支箭咬在口中,强忍着剧痛,朝前迈了一步,身形一沉,一拳挥出。只是这片刻迟疑,他便已经被人近了身,右肩又挨了一刀,血如飞瀑般涌出,溅得他满脸都是。他打翻了那人,左手抓住哥哥垂在自己胸前的手,右手紧紧握起,不顾身上流血的伤口,催动真气,一记力道十足的“霸皇拳”打了出去。

在旁人眼中,这一拳威势甚猛,拳风所到之处,敌军士兵竟如风中野草一样被连根拔起,摔得七堆八落。但在白言飞看来,这样的举动无异于自寻死路。他大喊着韩文清的名字,紧追上去,似乎想要拉住他。

“二郎,快过来!”秦牧云从芦苇荡里探出了脑袋,只是这片刻的工夫,一支箭擦着他的耳朵飞过,正射在他身后的浅滩里。

秦牧云咬了咬牙,摸出几枚箭来,手指缓缓搭在了弓弦上,靠耳力辨别着周遭的情势。突然,他纵身跃起,凌空朝着李孝逸的方向连射三箭。冲在前头的士兵见此情景,纷纷朝李孝逸的方向退去,拢成了一个环,举起手中的盾牌护卫着将军。

一旁的韩文清早已是强弩之末,脚下踉踉跄跄,拳头也只顾得毫无章法地乱挥着。秦牧云射完这几支箭,整个人也脱了力,跌落在地,就势滚了几圈,朝韩文清扑了过去。

乱军之中,只有魏元忠仍神色不变,也不理会突然发难的秦牧云,继续挽弓,朝着韩文清连发数箭。

第一箭擦着韩文清的脸颊飞过,割破了他的面颊,鲜血倏地涌了出来,染得他面目模糊,但他仍如失了心智一般,只顾得向前冲杀,想在重重围困中杀出一条血路来。第二箭、第三箭接连射在他腰侧,白言飞也被敌军缠住,脱身不得,索性身形一振,怒吼一声,朝韩文清前方冲去,想将魏元忠的视线吸引过来,替韩文清解围。

但魏元忠并未将他放在眼里。秦牧云刚一落地,立刻拉满了弓,准备反击之际,却见一支飞箭陡然拐了个弯,竟绕过了前方的白言飞,正中韩文清胸口。

“二郎!”

眼见韩文清脚下一顿,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秦牧云大吼一声,扔下了弓箭,不管不顾地朝他扑了过去。白言飞吃了一惊,连忙转身,只是这片刻的分神,肩上便猛地挨了一刀,他心头急躁,一掌朝身侧挥出,推开了偷袭的士兵,便捂着肩,咬牙朝前一蹿,扶住了韩文清。

“二郎,二郎——”

韩文清剧烈地喘息着,口中只能涌出淡红的血沫,却不能吐出一个字来。眼见又一支箭飞至眼见,秦牧云猛地一跃,推着二人滚入了熊熊燃烧的芦苇荡中。

白言飞赶紧闭了眼,屏住气息,但浓烟还是迷了他的眼,拼命地往他鼻孔里钻。他紧紧地搂着韩文清,手上能摸到血的温热,但冰凉的泥水很快就裹了过来,沼泽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很快便将几人吞没了。

周遭的世界变得一片混沌,耳畔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声音、杂沓的马蹄声,夹杂着李孝逸的吼声——“不要与他们纠缠了!再耽搁下去,李敬业就该溜之大吉了!”


马蹄声渐渐远去,只有芦苇燃烧的声音越来越响,夹杂在江水浩浩荡荡的奔流声中,掩盖了一切战场上的哀号与哭泣。

白言飞被淤泥扯着,整个身子往下坠去,手脚也渐渐失去了知觉。此时,秦牧云突然猛地一挣,纵身跃起,拖着三人像鱼一般跃出了水面。

他似乎已经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几人很快便摔在岸上,身下是芦苇烧过之后剩下的一层厚厚的灰,还散发着温热的气息。白言飞剧烈地咳嗽着,咳出了些泥水,冰凉的手脚被这灰烬熏着,终于恢复了些知觉。

秦牧云已经跪坐起来,小心地擦拭着韩家兄弟身上的淤泥与血污。

他们身上所中之箭已经全部折断,但在坠入芦苇荡之际,秦牧云小心地用手护住了韩文清的胸口,虽然只是杯水车薪,但也阻止了断箭被淤泥推着刺入他的心口。秦牧云握着他的手腕,摸到了一丝微弱的脉象,终于松了口气,泪水无声地涌出了眼眶,冲开了他脸上的泥浆。

白言飞终于喘匀了气,见他低头啜泣,也膝行挪了过来,伸手去拉韩文清另一只手——韩文清早已陷入了昏迷,手却仍紧紧地攥着哥哥的手,怎么拉都拉不开。白言飞轻轻拽了几下,突然垂下了头,捂着脸,失声痛哭。

哭声回荡在江边,被江风一吹,远远地飘散开来。秦牧云往同伴身边挪了挪,小心地替他查看着肩上的伤痕。

“我……没事……”白言飞终于止住了哭声,但声音仍旧哽咽着,没办法完整地吐出一句话,“咱们现在……怎么办……”

“我们安葬了一郎,然后护送二郎离开这儿。”

“可是……咱们就把一郎葬在这荒郊野岭?”

“只能这样了……扬州不能久居,都督此行凶多吉少,一旦兵败,李孝逸必然卷土重来,都督留在城内的亲故都要遭殃……言飞,咱们一定要让二郎活下来,否则,咱们就算死了,在泉下也无颜与一郎相见……”

听到这番话,白言飞的眼泪又开始哗哗地往下掉,他用力地抹着自己的脸,竭力压抑着哭腔:“可是……咱们又能回哪儿去呢?一郎已经变卖了登州的田产,咱们回去,也似游魂野鬼……”

“那也得回去……”秦牧云咽下了滑到嘴边的一声叹息,转头望向淮水。江上早已不复此前的惊涛骇浪,江水徐徐流淌着,火光渐渐熄灭,满地血水汇入江中,最终被江水冲淡,似乎这条大江从盘古开天辟地流淌至今,从未改变它的模样。

“我听说,登州郊外的山间,有一座草庐寺,寺中有一位神医居士,时常在寺里施粥济药,为贫苦无依的登州百姓义诊……咱们送二郎去那儿吧。”

“好,”白言飞挣扎着缓缓站起,举目四望,眼前的战场尸横遍野,血流如河,芦苇荡被烧成了一片荒野,他们来时所乘的战船也被烧得残破不堪,灰烬与血污混在一起,让整个江口看起来一片狼藉,惨不忍睹,“咱们要不要再找找,有没有幸存的韩家子弟……”

“来不及了……”秦牧云仍扶着韩家兄弟,咬了咬牙,狠心扯开了他们紧握着的手,“咱们的当务之急是保住二郎,别人……咱们再顾不上了。”

白言飞含泪点了点头,他们捡来了战船上残破的甲板,收殓了韩文彦的遗体,将他葬在江边的矮丘上,坟头向北,远远眺望着登州故土。他们来不及立碑,只得将一块带着红纹的石板立在坟前,以此为记号。二人在坟前三叩九拜,便背着昏迷的韩文清,转身离去。石板在夕阳中茕茕孑立,上头纹路如同血痕,记载着这场激战留下的血与泪。

二人逃到一处山村,用家传的玉佩向农夫换了两身便服、一辆驴车、一车木炭,将韩文清藏在炭车里,扮成卖炭的游商,一路向北,朝登州的方向赶去。


离开江口的李孝逸率军南下,很快便在盱眙追上了李敬业,大败敌军。李敬业走投无路,逃到海陵,欲率亲信东渡海外,逃往高丽,却已人心尽失、众叛亲离,最终被部下所杀。这一场“义举”,只用了区区四十九日,便已折戟。

而在韩家兄弟苦战的江口,无数浮尸无人收敛,很快便开始腐坏。江边渔民见此惨状,于心不忍,便相约来到江边,安葬这些无名枯骨。突然,一堆腐尸突然动了动,搬尸体的渔民疑心是自己花了眼,还未回过神来,尸堆便陡然一震,从里头伸出一只瘦弱苍白的手。

“啊!有……有鬼……”

几个胆大的渔民立刻围了过来,移开了上层的腐尸,这才发现尸堆底下竟还有一个人活着。渔民们手忙脚乱地推开他身上的淤泥与腐肉,才发现这人不过十六七岁模样,一张脸毫无血色,还裹满了血污,身上铠甲也残破不堪,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身躯,手脚都已被压得发紫,裂开的伤口里甚至长出了蛆虫。他的嘴微张着,急促的呼吸里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半晌才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救……我……”

渔民们围着他,七嘴八舌地争论起来。

“这孩子好可怜,咱们把他带回去吧!”

“你疯了?要是官家查上门来,咱们如何交待?”

“把他藏在我家吧!我家世代卖咸鱼为生,家中全是臭鱼烂虾味儿,官家来收税都绕着我家走的……”

“那就拜托你了!咱们也凑点柴米,别让这孩子饿着肚皮……”

“我舅舅是郎中,我去请他过来,给这孩子瞧瞧。”

“咱可说好了,谁也不许向官家告状,否则天打雷劈!”

“放心吧!我要敢说一句闲话,就让我口上生疮、舌头流脓……”

“菩萨保佑……这孩子可得活下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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