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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花/韩张/叶王]-烟波江上(第九章)

实在改不动了,大家随意看看……



第九章


寒风裹着血腥味扑进客栈里,别说是陈果,连叶修也不禁一怔。贺铭和王泽离开客栈还不到片刻工夫,怎么就和孙哲平动起手来了?还是说,除了这哥俩,附近还另有他人?

“你先进来。”叶修阴沉着一张脸,朝孙哲平招呼道。

只见孙哲平刚抬起脚来便是一个踉跄,跌跌撞撞几步栽进客栈里。陈果被这场面吓得魂飞魄散,脸色“唰”地变得苍白如纸,手上也连忙拽住身旁叶修的袖子,直捏得骨节发白。

“老板娘,你先松开,我去扶他一把。”

陈果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松开了手,门口的孙哲平却如螃蟹般继续摇摇晃晃地往里挪了两步,瞪了叶修一眼:“不用你多管闲事……”

“不管怎么说,嘉世的人追到这儿来,也确实是因我而起……你不领我的情也就算了,我让中草堂那个小兄弟给你治治?”

听到“中草堂”三个字,孙哲平的脸色愈加难看了。但叶修似乎并不打算体谅他的难处,接着说道:“别逞强啊……你要是死在这儿,我就更没办法和张佳乐解释了。”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一般,孙哲平恶狠狠地瞪了叶修一眼,将他身旁的陈果直接吓退了两步。叶修倒得空过去扶了他一把,还掀着他破裂的衣襟觑了一眼他胸前的伤口,而后冲陈果说道:“老板娘,你去把今天赊账那个小兄弟叫下楼来,就说有个他师父的故人受伤了。”

陈果慌忙掉头“噔噔噔”地上了楼,叶修便搀着孙哲平,让他在桌边坐了下来,又将屋中的炭盆挪了过来,供他取暖。

“嘉世的人是来找我的,那你呢?你又在找什么?”

孙哲平似乎缓过来了一些,他神色复杂地瞥了叶修一眼,眼中流露出欲言又止的意味。叶修还是第一次在孙哲平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他拍了拍孙哲平的肩,正想宽慰几句,孙哲平却在此时骤然开了口。

“我在找方士谦……”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有一口血痰呛在他喉咙里,却又咳不出来,“那件事……是不是和你也有关系?”

“那件事——”

叶修也面露难色,话音未落,便听到楼梯上又是一阵“噔噔噔”的动静。乔一帆跟在陈果身后,急匆匆地奔下来楼,才和堂屋里的孙哲平打了个照面,他便惊得脚下一滞,险些将自己绊倒在台阶上。

“前……辈?”

孙哲平仍旧铁青着一张脸,似乎连看都懒得看乔一帆一眼。叶修招招手唤他过来,指了指身边的孙哲平。

“你叫乔一帆是吧?来,给他瞅瞅这伤是怎么回事。”


乔一帆轻手轻脚地走到孙哲平面前,掀开他的衣襟小心端详着两道渗血的伤口,片刻后抬起头来,却是望向了叶修。

“前辈这只是皮外伤,涂点金创药,好好休养便可……只是……”

“说。”

乔一帆小心地瞥了一眼孙哲平,又望向叶修:“前辈身上似乎带着很严重的旧伤……”

孙哲平闻言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倒是叶修挑了挑眉,朝他问道:“你这伤是怎么回事?张佳乐一口咬定是大眼使的坏……”

“我不知道。”孙哲平冷冷地答道。

“不知道?”

叶修倒吸了一口凉气——孙哲平这模样不似撒谎或是敷衍,但要说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伤的,也未免太诡异了些。

“你身上有金创药吗?”他放弃了和嘴巴上了锁的孙哲平较劲,转头望向了乔一帆。

“有,”乔一帆慌忙往身上摸去,掏出一个小小的青玉瓶子来,递给叶修,还自嘲似地咕哝了一句,“还好没放荷包里,不然也得被偷。”

“你自己抹点,”叶修接过瓶子,看都没看一眼,便往孙哲平怀里一扔,“哥不伺候你。”

孙哲平神色古怪地瞥了怀中的瓶子一眼,攥紧了瓶身,起身便往楼上去。乔一帆被他撂在了原地,仍是一脸愣怔的模样。叶修目送孙哲平上了楼,吩咐陈果先去休息,随后走到乔一帆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问道:“一帆,你有没有听你师父提过一位叫方士谦的师伯?”

“我……从没听说过。”乔一帆歪着脑袋,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这位师伯他……”

“当年他有恩于我,但我已经十年没见过他了……”

乔一帆觑着眼下这场面,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便试探着问道:“这位师伯……和孙哲平前辈……”

“他俩当年也是结下了梁子……我怀疑这一回孙哲平在武林大会后不辞而别也与他有关,但孙哲平就像是煮熟的鸭子,嘴硬,什么都不肯说。”

“那怎么办?”

“由他去吧……”叶修把手一摊,“走一步算一步,天塌下来当被盖。”

乔一帆却仍愣在原地,这一番波折远远超乎他想象,脑海中早已波澜万千,心在胸腔中嗵嗵跳得厉害,手心早出了一层薄汗。叶修觉察到他的窘迫,近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你在担心什么?真怕孙哲平受伤是你师父使的坏?还是担心你那师伯是坏人?”

“不会的。”乔一帆果断地应道。

“我也相信大眼没理由算计孙哲平,谦哥的人品我也是知道的。但眼下的局面是,谦哥不见人影,孙哲平讳莫如深,你师父知道的事情恐怕也不比我多……”叶修轻轻地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你先去歇着吧,这边交给我收拾就行。”

乔一帆犹豫着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叶修在堂屋里逡巡了几回,拿抹布将地上的血迹擦干净,将客栈的门一锁,在炭盆边蹲了下来,拨出火来之后,便将染血的抹布往盆里一扔。

火舌迅速腾起,吞没了这块皱巴巴的布条。裹着血腥味的浓烟直往叶修脸上扑,他竟也不觉得呛,只是定定地盯着盆里起起落落的赤焰,直到盆中归于平静,他才长长地出了口气,把脸埋进手掌中,仍蹲在地上,打起盹来。


孙哲平回了屋,掩了门,也不关窗,便将乔一帆给他的金创药胡乱一抹,斜倚在床上,阖了眼,打起了盹。只听得外头此起彼伏地响过两阵脚步声,紧接着便归于沉寂。涂过药的伤口仿佛被万蚁噬咬一般酥痒难耐,他一度以为中草堂那小子在药里动了手脚,但此刻也懒得出门去与他理论。“生死有命”四个字在心头一闪而过,紧接着腹中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心头的波澜越掀越涌,搅得他愈加不平静。

他确实没有撒谎或是敷衍,当日武林大会,他与王杰希比武时究竟是如何伤的,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也无心多想——深夜里突然出现的方士谦扰乱了他全部的心绪。他连夜追上,一路追出了临安城,对方却如同鬼魅一般,在消失于风雪交加的山路中。

他这一追便过了年关,他不知张佳乐是如何将整个临安城搅了个天翻地覆,也不知临安城中是如何陡然风云变换,只是零星地从过路的脚夫口中听到——叶秋不见了,张佳乐也不见了……

但他早已被这十年来的仇恨与执念逼得退无可退,好不容易抓住了方士谦的蛛丝马迹,就绝不可能就此收手。可他没料到,短短数日之间,风云又变,叶秋倒是送上门来了,方士谦却仍不知所踪,嘉世又来插了一脚……所有的线索全都纠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傍晚时叶修一句“老相好”,更是如同晴空霹雳,炸得他方寸大乱。和叶修对峙时他尚能言之凿凿地还一句“光明磊落”,此时胸中却如同被火烧着,五脏六腑都觉得焦灼,舌根也像被烫伤了一般。

那些寻常往事此刻都变得不寻常起来,回忆如山洪海潮,冲得他溃不成军。

当年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孙哲平警惕地打量着师父带回来的这个瘦小少年,猝不及防地被师父敲了一下脑袋。

“这是你师弟。”

“我哪来的师弟?”孙哲平还没回过神来,惊讶地望向了师父。

“我从蜀中出来的时候,这小子偷了我的钱包,被我捉住了。我原想教训他一下,没想到他倒是个练武的材料,就琢磨着带回来给你做伴。”

师父讲得云淡风轻,孙哲平却听得心惊肉跳,师父话音未落便急着抢白道:“这种来历不明的人你也敢往回带?”

“没大没小!”师父的巴掌又猛地落在他后脑勺上,“这些年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先带你师弟去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他住哪?”

“你住哪他住哪,不然呢?”


孙哲平不情不愿地将这个从天而降的“师弟”带回了自己房间,对方却俨然对他的敌意浑然不觉,才关上门便嘻嘻哈哈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孙哲平心头无名火起,抓住那条胳膊猛地一掀。那“师弟”瘦小的身形被他掀得一个趔趄,却在转瞬之间灵活地拧过了身,径直朝他扑了过来。

孙哲平摆开架势迎着,师弟却猛地一侧身,便擦着他闪了过去。他还没回过神来,对方已溜至他身后,猝然抱住他的腰,另一条胳膊箍住了他的脖子,拖着他用力向后拽去。

孙哲平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手上却摸索着扣住他的手腕,双臂一振,将他朝前摔去。师弟甫一落地便就势朝他这边一滚,一骨碌爬起来,仍不服输地朝他冲了过来。孙哲平这次早有准备,沉下身来,胳膊一挥便擒住了他的腰身。师弟猛地一挣,两人便齐齐摔在地上,纠缠着好一通翻滚,这个泥鳅一般的师弟终于被孙哲平按在了地上。

孙哲平骑在他腰上,喘着粗气,指着他的脑门一字一顿地说道:“听着,你确实是个练武的材料,但你练的路子不对,这么瞎练下去要出事的。”

对方竟也不恼,只是嘿嘿一笑:“哦,那你教我呀。”

孙哲平便站直了身子,将他一把拉了起来,还顺手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问他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佳乐,你呢?”

“我叫孙哲平——但是你得叫我师兄。”

“嘿,师兄——”张佳乐狡黠地冲他眨了眨眼睛,“师父说你其实比我小。”

“那你也得叫我师兄,”孙哲平严肃地瞪了他一眼,“我先入门的。”

张佳乐十分爽快地耸了耸肩:“随你吧,反正我也打不过你。”

孙哲平又被他撩起了气,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骂道:“你想打赢我?再练十年吧。”

“好,你等着!”

张佳乐指着自己嬉皮笑脸的模样格外恼人。但只是一夜的工夫,师兄弟俩已经和好如初,第二天一早便相约漫山遍野地捉兔子,还踩坏了两株师父心爱的花苗。

“张佳乐,你完蛋了,”孙哲平难得放下了架子,幸灾乐祸地冲他师弟挑了挑眉,“这是师父开春刚种下的茶花,好不容易才长这么大点,全被你给踩了……”

张佳乐却流里流气地凑到他跟前,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师父问起来,我就说是你踩的。”

“你敢?”孙哲平提溜住他的后颈,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你信不信我把你跟兔子一块吊树上去?”

“别别别,”张佳乐连忙将胳膊一通乱挥,雨点般拍在孙哲平胸前,倒也没什么力度,“师兄息怒!这是兔子……免子踩的!”


谎话没能骗得过老谷主,两人被罚进山看守剩下的几株茶花苗。师兄弟俩裹着孙哲平的披风,一面打着喷嚏,提防着山里的野猪和狐狸,一面搓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师父捡你回来,大概是想把凤凰弩传给你。”

“凤凰弩?那是什么?”

“那是百花谷的镇谷之宝,一次能射出十几支箭矢,外头不知有多少人垂涎……”

“那为什么要给我?不是应该给你吗?”

“我要那玩意干什么?我练的是重剑,凤凰弩就传给你,咱们一起守着百花谷……”

欢愉的日子竟如白驹过隙,此刻孙哲平回想起来,那些时日竟也没在心中留下多少痕迹。再怎么搜肠刮肚,也只剩三两零星的画面,百花谷中的花开了又谢,再回首,便是师父过世后的日子。

那时候张佳乐和孙哲平都只有十七岁,虽说早在武林大会上打出了名堂,却也没被其它门派放在心上。偌大一个百花谷,交到了两个十七岁的少年手上,便如同黄口小儿抱着黄金招摇过市一般,一时间风雨飘摇。老谷主头七未过,便已有登门“吊唁”的人绵里藏针地问孙哲平,能否“借”老谷主留下的凤凰弩一用。

孙哲平只是平静地挑眉一笑:“凤凰弩已被师父传给了我师弟,你问他借吧!”

一旁的张佳乐冷笑一声,还未等那人开口,他便猝然转身,将凤凰弩从架上取下,猛地摔在地上。

桐木弩机哪经得起他这么个摔法?只听得“啪”一声巨响,凤凰弩从中断作两截,桐木碎片如同焰火便溅起。开口“借”弩的人惊得目瞪口呆,孙哲平倒是眼睛都没眨一下,只顾着冷笑。身后的张伟疯了似地扑了过来,抓住张佳乐的衣襟,大吼道:“你把凤凰弩摔了,百花谷怎么办?”

张伟是跟随老谷主多年的书僮,和孙哲平、张佳乐二人情同兄弟,此刻也顾不得外人在场,嘶哑的哭喊声回荡在灵堂里,一时间满座凄然。张佳乐却只是顺手搂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背:“凤凰弩没了,还有我和师兄在,谁也欺负不了百花谷。”

他斜着眼朝孙哲平瞥去,目光竟透着骇人的凶悍,孙哲平冷笑一声,朝那吊唁的人一摊手:“凤凰弩已毁,您请回吧。”

那人才走,张伟紧紧攥着张佳乐衣襟的手便松了下来,他将脑袋往张佳乐肩上一撞,放声大哭起来。张佳乐只是静静地站着,扶着他双肩任由他哭,两行泪却顺着腮边滚落下来,无声地溅在地上。

孙哲平瞥了一眼师父的灵位,缓步走到两人跟前,低声劝道:“别哭了,有我在呢。”

“嗯,”张佳乐仍搂着张伟,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哑得不忍卒听,“有我们在……”

但张伟仍在哭。那一晚的月亮被灵堂的烛火衬得一派森然之气,孙哲平闭上了眼,不忍看眼前这光景。他再睁开眼时,便只见一轮圆月挂在客栈的窗外,月光倒十分温柔,只是这温柔在此时此刻显得格外嘲讽。

月是圆的,人却不知散落在何处——人世悲欢,想来也不过如此。

张佳乐终于低下头来,叹了口气。月光让他的眼皮发酸,两行清泪不知何时划过脸颊。

他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脖颈,低低地叹了口气,正要转身回房,却听得不远处花园中传来隐约的琴声。他定了定神,这才想起自己早已在霸图山庄住了七八日,眼瞅着就到月中。韩文清只说会替他查清孙哲平的下落,究竟查得如何,自己也不得而知,反倒愈发地心烦意乱,此刻更是全无睡意。他叹了口气,循着琴声,轻手轻脚地往花园里走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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