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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张]-山河故梦(第二十四章 )

故事已经转入尾声了,所以接下来几天我会恢复日更,在四月之内把这个故事讲完,五月开启新的篇章。

P.S.《一念》已经交给印厂打样了,等五一假期结束应该就可以印了。



第二十四章


林敬言毫无芥蒂地“收留”韩文清和张新杰在诊所里住了好些日子,每逢有警察上门盘查,他便将二人藏进二楼的暗室时,自己装作日本侨民,应对自如。张佳乐在街头见到了警署和税警团签发的通缉令,缉捕二人的理由竟是逃税、走私和“通共”。

他忖着“通共”一说应当是之前鹏程船厂的事,但也没急着告诉韩文清,等到张新杰好不容易恢复了元气,韩文清却不见了踪影。他在诊所里外找了几圈,却只见到宋奇英坐在诊所外的台阶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连张佳乐走到他身后都浑然不觉。

“小子!”张佳乐猛地一拍他的肩,将他吓得一个激灵,险些从地上蹦起来。

“一个人坐这儿发呆,就不怕被警察看见?”

宋奇英闷闷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坐下坐下,”张佳乐拍着他的肩,拉着他坐回台阶上,还顺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有啥不开心的?跟乐哥讲讲嘛……”

宋奇英愣怔地打量着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乐哥”,犹豫了片刻,便将自己的身世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讲到一半时,林敬言也推开了门,走到二人身边,坐了下来,静静地听着他的“故事”。

“你这还真是……”张佳乐摇着头,咂了咂嘴,“一段孽缘啊……”

林敬言叹了口气,无言地拍着他的肩,半晌后却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扬起脸来,朝张佳乐投去一个玩味的神情:“你要不要听听你乐哥的故事?”

“老林你可真够坏的!”张佳乐愣了几秒,皱着鼻子瞪了他一眼,“有你这么往人伤口撒盐的吗?”

“我只是觉得你们同病相怜,”林敬言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同是天涯沦落人,可以互相舔舔伤口嘛!”

“什么?”宋奇英终于扬起了脸,惊讶地望向二人。

林敬言继续毫不在意地“出卖”着张佳乐:“他原本是昆明大户人家的少爷,少年时和革命党结交,被父母送出国了。结果,在他留洋期间,家人都被讨袁派给杀了……”

宋奇英瞪圆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张佳乐,对方却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耸了耸肩,脸上倒是一派波澜不惊。

“别这么看着我……”最终,张佳乐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只得轻轻地拍着他的头顶,“我不难过……都是过去的事了。”


“真的吗?”宋奇英轻声问道,“一点都不难过吗?”

“刚知道的时候挺难过的。”

“那是多久前的事?”

“二十多年了……”张佳乐叹了口气,视线向上飘着,望着天边的一朵云,讷讷地应道,“松坡将军起兵讨袁的时候,我在江户,兴高采烈地买了报纸来看,还约同学出去喝酒,在大街上又笑又闹,唱着歌,差点招来了警察……我朋友在四川当兵,还给我写了信,托人漂洋过海带到日本,说咱们大业已成,就等我回国了……”

“后来呢?”宋奇英盯着他寻双若有所思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

“后来……我学成回国,才知道家人都已经没了,朋友也没了音讯,有人说,他战死在泸州了,也有人说,他死里逃生,一路北上,在别的地方当兵……我一怒之下,又回了日本,认识了老林,他介绍我加入组织,带着我一道辗转来了青岛——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宋奇英只觉得胸腔里掀起了滔天的波澜,半晌没能吐出一个字来,林敬言也缓缓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返回了诊所里。

“你……不恨那些人吗?”

张佳乐怔了怔,缓缓地叹了口气,眼中神色也说不清是悲是喜:“说实话,我当时都快气疯了……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要没有松坡将军起兵反袁,咱现在又会是个什么世道?我恨他们有什么用?我只恨我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我朋友好歹还能当兵呢,我呢?我只能在青岛当个医生,还得捏着鼻子,和日本人打交道……”

宋奇英低下了头,用力地吞了口唾沫,抬起胳膊,拍了拍张佳乐的肩。

“没事……”张佳乐主动地搂了他一把,让他往自己肩上靠,“这么些年我早就看开了,这些话也许你不乐意听,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但我还是得说,出身由不得你选,但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我看得出来,张新杰对你挺好的,一直都护着你,但他能护你一辈子吗?要做个什么样的人,得由你自己来选。”

“我知道……”宋奇英仍垂着头,片刻后又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望着张佳乐,“那你呢?你要做个什么样的人?”

“我啊……”张佳乐咧嘴一笑,站了起来,张开了胳膊,昂着头,大声喊道,“我要做个好医生,治病救人,救更多的人,救全世界的人——”

宋奇英怔怔地扬着头,仰视着张佳乐,脸上竟渐渐绽出了笑容。张佳乐把身子摊成个“大”字,被正午的阳光拉出了长长的影子,看起来竟像座灯塔一般。


楼上,张新杰推开了窗,低头望着二人的背影,竟生出了一丝恍如隔世的感觉。身后的门发出了一声轻响,他转过头去,便见林敬言钻了进来,冲他笑了笑。

“你知道韩老板上哪儿去了吗?”

“他去找沈将军了。”

“啊……”林敬言怔住了,眼底划过一丝惊讶的神色,“这也太危险了吧?”

张新杰叹了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看不上这些江湖义气的东西,但他和沈将军交情确实很好。”

“这有什么看不上的?我和佳乐不也是江湖义气?只是这节骨眼上,满大街都是搜捕你们的警察,他就这么贸然跑出去……”

“他就是这么过来的,”张新杰只是冷静地摊了摊手,“你以为他生来就是叱咤风云的韩老板?再说了,他不和沈鸿烈通气,怎么离开青岛?”

“他终于肯走了?”

“不走还能怎么办呢?青岛早就变天了……”

“那你呢?你走不走?”

“你们不想要我留下来帮忙了?”

“算了吧,”林敬言笑着摇了摇头,“你满脸都写着你想走,我强留你做什么?”

张新杰也没接这茬,苦笑着摇了摇头,又将视线投向了窗外。从这方狭小的窗里,能看见海鸟掠过天际,似乎对眼下的时局一无所知。

韩文清那边则比林敬言想象中要顺利得多,一场大战已经迫在眉睫,满街的警察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他戴着一顶宽檐呢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在萧条的街巷里畅行无阻,甚至走到了沈鸿烈的官邸外,都没人过来盘问一句。

沈鸿烈和梁副官正从市政厅赶回来,俩人刚下车,梁副官便注意到了这个在巷口徘徊的人,他往那人跟前凑了凑,却被骤然抓住了胳膊,往巷子里一拽。

“你——”

“嘘……”

梁副官定了定神,咬着牙,压低声音骂道:“你跑来干什么?”

“你说我来干什么?”

那边,沈鸿烈已经觉察到了异常,探着头喊道:“老梁,怎么回事?”

还不等梁副官吱声,韩文清已经环顾四周,在确认四周无人之后,拉着梁副官钻出了巷子,和沈鸿烈打了个照面。

“你——”沈鸿烈大惊,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急促地冲他招了招手,“快进来!”


三人飞快地进了府邸中,沈鸿烈给梁副官递了个眼色:“你在这儿给我盯着,有人来了就让他在楼下候着,谁也不许上楼!”

梁副官点了点头,立刻转身锁了门,拉上了客厅里所有窗帘。沈鸿烈带着韩文清上了楼,直奔书房,刚把门关上,韩文清就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老哥,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只是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没得罪过丘之纪吧?”

“老弟,你坐——”沈鸿烈拉着他,两人一起坐进沙发里,“这事儿你别怪丘之纪,是涂鸣威拿鹏程船厂的事儿当你们通共的把柄,从韩复榘那边直接递到了中央……你也知道韩复榘是个什么东西,软骨头、墙头草,他这一通煽风点火,上头才让王公亮来对付你们的!”

韩文清仰起头来,半晌才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浊气,咬着牙缓缓地摇了摇头:“这是天要亡我啊……这下子我不认命都不行了?”

沈鸿烈缓缓地拍着他的肩,问道:“老弟,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在青岛还有藏身之处吗?”

“有,但我得走了……我不怕死,但也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死……”

“也好……”沈鸿烈低下头,沉吟了半晌,才苦笑着叹了口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韩文清点了点头,半晌才转过头,犹豫着望向了沈鸿烈:“我有个朋友,给我弄了个假身份,让我和日本侨民一起撤走……但现在码头上全是涂鸣威的人,我只怕上不了船……”

“你放心,码头我来打点。”

“还有个事……我有个兄弟,叫白言飞,被涂鸣威抓了……”

“我去把他捞出来,在海军里给他谋个差事……你放心走吧!”

韩文清点了点头,握住了沈鸿烈的手,眼中终于流露出伤感之色:“多谢你了,老哥……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只怕是永远都见不到了……”沈鸿烈闭上了眼,缓缓地摇着头,满脸都是壮志未酬、英雄末路的悲凉,“八月份的时候我就收到上头的命令,让我‘焦土抗战’……等日本人打进来了,就把这城里能烧的、能毁的全毁了,什么都不给日本人留下……我也死守青岛啊,可……当初失了东北,现在连青岛都守不住,我还能干什么?我就是个废物!我……”

说着,两行热泪便从他眼角缓缓滑落,韩文清见他这副模样,也不知该如何劝,只是拍着他的肩,缓缓开了口:“我那几家船厂、面粉厂、纺织厂,到时候你帮我烧了吧……船你用得上就带走,用不上就全炸了,什么也别给日本人留……”

“好……”沈鸿烈应着,声音里只剩下无尽的沧桑和悲凉,他拉着韩文清的肩,用力地抱住了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拍着他的后背,“兄弟啊,咱们有缘再见了……”

“会见到的……”

韩文清也拍着沈鸿烈的背,缓缓地叹息着,心头却被愁云笼着,也不知自己前路在何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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