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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肖]-普通语言学教程(02-03)

为了不让故事卡在奇怪的地方我只好双更了……

篮协的构架机制我参考的我校哈,其它学校可能会不一样



02


暑假转瞬即逝,喻文州回了趟老家,据他实验室的兄弟说,是被家长提溜回去相亲了,但两个损友纷纷表示“打死我也不信”;张新杰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R市医院,见他在群里冒个泡比登天还难;肖时钦从导师那儿接过来一门课——语言学概论,手忙脚乱地投入了备课。

“开学约场球吧。”假期还剩最后两周时,张新杰冷不丁地在群里冒了个泡,把埋头备课的肖时钦吓了一大跳。

“你还有空打球?”

“在医院受气了吧?”喻文州也冒了出来,语气里全是幸灾乐祸的味道。

“妈的。”张新杰抛下两个字,从此不见踪影,肖时钦揣测他八成又被病人紧急召唤了,也只得叹了口气,发了个“摸头”的表情。

“所以说,人生得意需尽欢,毕竟生活不止眼前的急诊,还有未来无尽的加班、加班和加班。”

“你这又是在贩卖什么‘金喻良言’呢?”

这下子连喻文州也没影了,肖时钦只得收起手机,继续埋头备课。新学期如期而至,他急匆匆地找教务员领了课表,这才发现“语言学概论”竟然是一门开放给全校选修、选课人数多达两百人的通识课,饶是他身经百战、代课经验丰富,这下子心底也犯了嘀咕。

第一堂课的铃声刚响起,肖时钦便被台下乌泱泱的人群给惊呆了,他环顾着教室,努力平复着心底的忐忑,刚转过头,便瞥见了角落里一个熟悉的大个子。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嘴巴微张着,一双眼瞪得像铜铃一样。顷刻间,他只觉得整个教室里的空气都凝固了,只得僵硬地扭过头,清了清嗓子,开始用自我介绍来缓和僵局。

“大家好,我叫肖时钦,肖像的肖,时代的时,钦佩的钦……”

孙翔也迅速低下了头,托着腮,一笔一划小心翼翼地把肖时钦的名字写在了笔记本的封面上,刚搁下笔,他便灵机一动,又抄起笔来,在肖时钦的名字旁写下了“小事情”三个字,然后捂着嘴,囫囵偷笑了起来。

他本以为第一堂课就是老师自我介绍,再带大家熟悉下课程内容,不料肖时钦已经压根不打算给这帮刚刚返校的孩子喘息的机会,介绍完自己便直奔主题。孙翔对语言学毫无兴趣,只打算陪室友蹭个学分,一时间竟被这疾风闪电般的课堂节奏给砸懵了,刚开始还能勉强抄两行笔记,但很快就如坠五里雾中,肖时钦讲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凑在一起便成了天书。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个问题,如果一个外星人突然来到了地球,他听不懂地球上的任何一种语言,也没有人能给他当翻译,他要怎么和我们交流?如果我们向他说话,他能理解吗?在他看来,我们的话会不会就是一串乱码……”

“他在说什么啊?”

室友已经百无聊赖地将脑袋凑了过来,孙翔咬着笔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为什么不自己问他?”

“我们早已对自己使用的语言习以为常,平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但对于外星人来说,这些字符和音节毫无意义,它们只是一个个‘符号’,而这些符号背后的‘意义’才是我们交流的关键。不过,我们必须先理解一个前提,符号与意义之前的联系并不是天然的,而是被人类赋予的,在某种意义上,它们之间的联系存在着任意性……”


“老师!”室友猛地举起手,“腾”地站了起来,打断了肖时钦源源不断的讲解,“什么叫符号和意义之间的关系有任意性?”

“呃……任意性就是——”肖时钦愣了一两秒,脑子迅速地转了回来,“这么说吧,当我们谈到玫瑰花的时候,我们通常会想到浪漫的爱情,但玫瑰花并不是生来就代表着爱情,而是我们为它赋予了这样的象征意义……”

“也就是说,我也可以用菊花来代表爱情?”

教室里已经爆发出了一阵哄笑,似乎都等着看这个年轻老师的洋相,不过这回肖时钦似乎早有准备,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你想的话,这在理论上也是可行的。”

笑声已经发酵得几乎能掀翻房顶了,孙翔目瞪口呆地坐在原位,竟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眼下剧情的“神展开”。但肖时钦却只是笑笑,十分平静地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我相信在座各位男同学,如果胆敢在情人节送给女朋友一束菊花的话,那八成是要变成‘前’男友的。”

台下顿时鸦雀无声,只剩下几个胆大的女生捂嘴偷笑。孙翔眼见室友僵在了原地,连忙拽住了他的衣摆,猛地往下一扯:“坐下!快别丢人了……”

室友“咣”地跌回了座位上,眨眼间,教室里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像是在打量着老师刚刚用来举例的那个天外来客。

“这里面的道理很简单,符号和意义之间的关联具有任意性,但这种任意性早已在我们的社会发展过程中被固定了下来,成为了一种约定俗成的社会规则:玫瑰花是送给爱人的,菊花是送给死人的,而在当代的互联网语境里,菊花还被赋予了别样的含义……”

教室里再度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此刻早已没有人关心孙翔的室友,而孙翔自己也将脸埋在了书堆里,一面觉得无比尴尬,一面却又偷偷掏出了手机,窃笑着将室友的微信备注改成了“菊花哥”。

而讲台上的肖时钦也远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云淡风轻,他心头的弦始终紧紧绷着,生怕再出什么岔子。直到下课铃声响起,他才算是松了口气,关了电影和投影仪,收拾着自己的背包准备去食堂吃饭。在楼道里,他的左肩被人轻轻碰了一下,转过头去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与此同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他右边响起:“肖老师好啊!”

肖时钦连忙回头,这才发现孙翔不知何时追了上来,非常自来熟地把胳膊搭在了他肩上,露出一个爽朗的表情。经过了一堂课的洗礼,肖时钦也缓过劲来,早将那一丁点尴尬抛到了九霄云外,甚至还向孙翔露出了一抹和善的笑容:“你怎么也选了这门课?”

“我陪室友选的,”孙翔大大咧咧地应道,竟不自觉地“噗哧”一笑,“就那个要拿菊花送女朋友的蠢蛋,完全不晓得他脑子里塞的是啥玩意……菊花,亏他想得出来!”

“其实他这问题也没啥的,可能是我之前讲得太生硬了吧。”

“唔……”孙翔若有所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竟真的开始在脑子里回溯肖时钦讲过的内容,“你要是一来就讲玫瑰和菊花,那估计大伙都能听明白……外星人是什么鬼?”

“这样啊……”

“先别管这个了,肖老师,要不要一起吃饭啊?”

“我跟篮协的朋友有约了,咱们得顺便讨论新赛季的事儿。”

“哦对……差点忘了你是裁判啊!那咱们改天球场见吧。”说着,孙翔朝他摆了摆手,大步朝前迈去,没过多久便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肖时钦望着这个高大的背景,轻轻叹了口气,竟鬼使神差地抬起了手,朝着他的后脑勺挥了挥,也不管孙翔根本看不到他这个举动。


食堂的氛围比他想象中还要严肃——几个“资深”裁判将两张饭桌拼在了一起,神色凝重地围坐在桌边,齐刷刷将视线投向了端着餐盘走来的肖时钦。

“你们这是干啥呢?我没迟到吧?”

“新赛季多了两支刚报名的队伍,咱们的赛制得重新安排。”刚刚走马上任的篮协主席喻文州耸了耸肩,将一份名单递给了他。

“两支队伍……就是小组赛得重新分组?这应该还好吧,反正现在也还没抽签……”

“咱们的小组赛一共四个赛区,每个赛区五支球队,现在多了两支球队,不管把他们分到哪一个赛区,这个赛区的其余球队都得多打一场比赛,再加上这两支新球队的十二场比赛,一共二十二场比赛,”坐在他右边的张新杰开口便是一通连珠炮,将肖时钦彻底砸懵了,“时间怎么安排?裁判和督场从哪里抽调?其它赛区的空窗区怎么解决?这些可都不是小问题。”

肖时钦怔怔地打量着没精打采、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的张新杰,便知道他这一阵子没少加班值夜,便也只得闷闷地点了点头,主动将活揽了过来:“我回去列个表吧,总有办法排出来的……”

“还有个事,”喻文州突然敛起了神色,严肃的模样看得肖时钦心里直打鼓,“裁判长还有一年就卸任了,他这一年估计也没什么精力管事了,我得提前任命下一届裁判长,提前和韩文清学长交接工作。”

“啊?”肖时钦彻底发懵了,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裁判长韩文清压根没有出现在饭桌上,“裁判长没来吗?”

“他没空,”喻文州叹了口气,眼神缓缓转向了肖时钦,在肖时钦绷紧了心头的弦,渗出了满身冷汗之后,一双眼缓缓向右挪去,落在了张新杰的脸上,“新杰,这一年就靠你了。”

“我不干。”张新杰言简意赅地答道。

饭桌上众人面面相觑,不仅肖时钦懵圈了,似乎连喻文州也没料到他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我要在医院实习,还得准备论文和学院的项目,哪有空管这些?”说着,他倏地站了起来,将背包往肩上一挎,朝众人挥了挥手,压根不打算给喻文州商量的余地,“我先回医院了,你们接着商量吧。”

“他这是……又在医院里受气了?”一个裁判喃喃自语道。

“谁知道呢?整个人跟吃了火药似的……喻主席,你招他惹他了?”

“没有呀……”

肖时钦只觉得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他瞥向满脸无奈的喻文州,又望着目瞪口呆的同伴们,“腾”地站了起来,撂下了这一桌人,径直追了出去。

“喂!新杰,你在搞什么?”肖时钦冲到台阶边, 抓着栏杆,气喘吁吁地朝下头的张新杰喊道。

张新杰推着他的单车,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耸了耸肩:“我说得够清楚了吧?我不干。”

“为什么?”

“没空。”

“那你也犯不着当众驳文州的面子吧?他才刚上任,你就拆他的台?”

“所以呢?他刚上任,就拿我来立威?任命裁判长这事,他有事先和我商量过么?”

“他没和你商量?”

张新杰欲言又止地瞪着他,片刻之后翻了个白眼,转身骑上车,脚上用力一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肖时钦被撂在原地,像个稻草人一样愣了半晌,直到身边传来一声轻唤:“喂……”


他转过身去,这才发现同伴们早已散了会,正三三两两地离去,喻文州站在他跟前,犹豫了片刻,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回去吧。”

“你别生气啊。”肖时钦干巴巴地安慰道。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新杰生气了。”他抬起手,机械地指了指自己的身后。张新杰的自行车已经驶过了前方的路口,此刻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背影,像一只甲虫一般在地布滑行着,“这事你没和他商量?”

“之前提过的,”喻文州十分淡定地挑起眉梢,“上赛季决赛结束之后,就是商院那个愣头青跟你告白的那晚。”

“卧槽!”肖时钦浑身一激灵,顿时头皮发麻,背上的鸡皮疙瘩噼里啪啦地冒了出来,“那也能算?我以为你开玩笑的!”

“但是新杰肯定考虑过这种可能性,所以他当时拒绝得很干脆。”

“那你还任命他?”

“我还有别的人选吗?”喻文州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你要不要试试?”

“我不行!”肖时钦大惊失色,后跳三尺,“我哪镇得住那帮熊孩子?”

“所以新杰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性格严谨,做事利落,除了一根筋之外没别的毛病……让他再考虑考虑吧。”

“你要不要找他谈谈?”肖时钦挠了挠后脑勺,犹豫着开了口。

“我怎么找他谈?追到医院去?”

“唉……”肖时钦挠着头,在台阶边蹲了下来,“这都什么事儿啊……”

“我先回去了,”喻文州弯下了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之前你说的表,可别忘了。”

“知道了。”

肖时钦闷闷地应着,听着同伴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这才缓缓抬起了头。R大校园里已经渐渐笼上了夜色,天边有几颗星星孤零零地闪烁着,寒光混在晚霞里,看起来倒也很漂亮。

“肖老师?”

一个脑袋突然凑了过来,肖时钦猛地回过神来,对着孙翔突如其来的一张脸,抛出了一个呆若木鸡的“啊”。

“你咋啦?”

“没啥……”肖时钦叹了口气,双手搭在膝盖上,突然福至心灵地转过头,望向了身边一屁股坐下来的孙翔,“哎,孙翔,要是你有两个朋友吵架了,你会怎么办?”

“我?”孙翔怔了怔,露出一抹狡黠的的笑容,“当然是撺掇他们打一架啊!”

“啊?”肖时钦瞪大了眼,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喻文州和张新杰打架的情景,顿时把自己吓了个魂飞魄散,“这可不行!”

“开玩笑的啦!”孙翔用力地拍着他的肩,似乎要将他从幻觉中拍醒一般,“你们都是博士哎!有啥问题不能好好谈谈的?”

“也是……”肖时钦苦笑着耸了耸肩,“他们俩都是聪明人,我替他们操的哪门子心?”

“就是啊,”孙翔用肩膀碰了碰他,“你要是还觉得难受,我陪你喝酒去!”

“啊?”

“走走走,”孙翔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整个人拉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拖着他朝西边冲去,“我知道个好地方!”

“等、等等……慢点……”



03


半夜的西门外比平时还要萧瑟,幸运的是,烧烤摊还没收推,在肖时钦发愣的空当里,孙翔已经兴致勃勃地点了一堆串儿,抱着几瓶啤酒蹦了过来。

“给!”

“谢谢……”肖时钦还在发懵,接过啤酒,一脸茫然地环顾四周,“咱们坐哪儿啊?”

“坐地上呗。”

他们盘腿在草丛里坐了下来,整个身影都隐进了浓密的野草中,肖时钦开了瓶酒,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垂下头来,茫然地打了个酒嗝。清冷的月光兜头洒下来,照在他眉梢眼角,莫名地渲染出了几抹惆怅的气氛。

这是这片刻的走神,他便觉察到鼻尖发痒,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孙翔不知从哪儿揪来一朵小小的野菊花,伸到他鼻尖下轻轻搔着。

“这是……”

“送你这个没问题吧?野菊花,不是送死人的那种。”

“没……没事。”肖时钦愣怔着,终于想起了今天课堂上的乌龙,没想到孙翔竟然记到了现在,他接过了这朵雏菊,犹豫了片刻,把它插进自己背包的侧兜里。孙翔瞅着他这副手忙脚乱的模样,不由得“噗”地笑出了声,等肖时钦一脸惊讶地回过了头,孙翔早已笑得朝后跌去,栽倒在草丛里,笑得几乎满地打滚。

“你没事吧?”肖时钦连忙奔过去,把孙翔拉了起来,还帮他拍了拍灰扑扑的后背。孙翔不管不顾地满地一滚,此刻头发上沾满了细碎的草根和枯枝,甚至还裹着苍耳和车前子的花序。肖时钦弯着腰,小心地帮他摘下后脑勺上缀着的苍耳,再从发梢里把枯枝和草叶挑出来。

“我头发咋了?”孙翔猛地摇了摇头,将脑袋上乱七八糟的草屑甩了肖时钦一身。

“沾了好多草。”

“没事,回去冲冲就行,”孙翔转身拉着肖时钦的胳膊,让他坐回了自己身边,“还是不开心?”

“还好吧,”肖时钦呷了口酒,自顾自地缓缓摇着头,“由他们去吧,我就不信了,这么多年的朋友,还能为这么点小事闹崩了?”

“就是!”孙翔用力地拍着他的肩,一副要把肖时钦拍进地里的架势,“心情好一点!我最怕看到朋友愁眉苦脸的,连自己也跟着不痛快。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是啊,我就希望朋友每天都能开开心心的,”肖时钦点了点头,把手里的酒瓶举了过来,“来。”

“干杯!”孙翔也举起手里的瓶子,和他轻轻碰了碰。肖时钦举起头来,这才发现今晚的月色比平时清亮得多。

“小伙子,你们的串儿烤好了!”

“来了来了!”孙翔一跃而起,招呼着肖时钦朝烧烤摊奔去,“肖老师你吃啥?我就随便点了些羊肉鸡胗掌中宝啥的,奇奇怪怪的都没点。”

“我啥都吃,不挑食,”肖时钦追了上来,和他一起站在烧烤架子前,望着那一排焦香油亮的烤串,只觉得口水都快淌出来了,“叫我时钦就行了。”

“那我可以叫你小事情吗?”孙翔突然把脑袋凑了过来,一脸诡秘地问道。

“这……不好吧?”

“逗你的,小……时钦老师,”孙翔飞快地抄起几串烤羊肉,塞进肖时钦手中,试图用美食堵住他的嘴,“快吃吧,很香的!”

“唔……确实不错。”


新赛季如期开始,肖时钦挠破了脑袋,终于排出了一份能让所有球队和裁判满意的赛程表——除了张新杰。他依旧不肯松口,也不见人影,随着赛程推进,肖时钦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他和孙翔日渐亲密,倒是和喻文州、张新杰逐渐疏远了起来。

“二翔,你和那个裁判搞什么邪恶交易呢?”终场哨响起后,队长凑到了孙翔身边,勾住了他的脖子,低声问道。

“啥邪恶交易?”孙翔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砸懵了。

“啥邪恶交易?”队友也来了劲,将脑袋凑了过来,把孙翔围在中间,一副“审问”的架势。

“别想糊弄我!大一的学妹都看到了,你跟那个裁判吃烧烤、逛操场,还拿单车载他!”

“哦哦哦!”队友们爆发出一团哄笑,孙翔脸都涨红了大半边,恶狠狠地瞪着队长:“咋了?我交个朋友,还成邪恶交易了?”

“去年总决赛,你可是被这裁判吹了三个犯规的。这么快就成‘朋友’了?”

“妈的,谁计较那个?我翔哥是这么小心眼的人么?”

“你当时还说要拿录像去篮协投诉他呢!”

“那不是你们说他没吹对面走步?”

“我们这不是没录像吗?”

“没录像你们说个屁!”

“啧,咋还发脾气了?”

“让你们胡说八道!”孙翔骂骂咧咧地瞪着队友们,抓起背包就往卫生间里冲。他把球衣脱了下来,拧干了上头的汗水,胡乱往肩上一搭,拧开了水龙头,把水哗哗地往自己脸上泼。

“神经病、脑子有坑……”他咬牙切齿地关上水,将头一仰,这才从镜子里看到肖时钦站在他身后,一副大汗淋漓的模样,裁判服也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一脸懵圈地打量着他的后脑勺。

“小事情?”孙翔像受惊的野猫一样转过身,小心翼翼地端详着肖时钦,“那啥……我不是说你啊!”

“我知道……”肖时钦指了指水龙头,孙翔这才回过神来,朝旁边退了一步,让肖时钦去洗手。

“你咋了?”孙翔觉察到他的不对劲,将脑袋探了过去,一双眼滴溜溜地打量着肖时钦的侧脸,不料对方陡然转过脸,脑袋差点和他撞在一起。

“孙翔,你记不记得去年总决赛和我一起吹比赛的那两个裁判?”

“记得啊,其中一个好像是新的篮协主席?”

“他俩闹翻了,”肖时钦顿了顿,再开口时只觉得满口苦涩,像是吞了一颗苦杏仁一样,“到现在都没和好。”

“你之前愁眉苦脸就为这个?”

“是啊,”肖时钦耸了耸肩,右手撑着洗手台,往上面一坐,水渍浸湿了裤子也不管,“这么多年朋友了,闹成这样……今天比赛前我特地给他们俩发短信,叫他们一块来吹比赛,结果……谁也没回我,我只能临时找裁判长,再派两个裁判过来……”


孙翔怔了怔,无言地张了张口,最终也只是抬起手,拍了拍肖时钦的肩。

“咱先吃饭去?”

“嗯。”

等他们从卫生间出来时,队友和对手都已经作鸟兽散,整个球场空荡荡的,只剩下些矿泉水瓶子滚了一地,里头的水泼得满地都是,看起来格外狼藉。肖时钦招呼着孙翔,把这些瓶子捡了起来,扔到了场外的垃圾桶里。

“这帮兔崽子,谁教他们满地乱扔垃圾的?”

孙翔咕哝着,一转头却发现肖时钦怔怔地望着远处,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咋了?”

“孙翔!”肖时钦猛地回过头来,手却往不远处一指,“帮我拦住那个人!”

“哪个?”

“那个穿白衬衫、戴眼镜,骑蓝色自行车的……快帮我把他拦下来!”

而在肖时钦所指的方向,张新杰面无表情地蹬着单车,往医学院的方向赶去,不料,前方的十字路口突然冲出一个高大的男生,直奔自己的单车而来,吓得他连忙猛捏手刹。一时间,车头不受控制地朝右拐去,车身凭着惯性朝左甩了出去,车上的人慌忙用脚着地,差点一跤栽倒在孙翔跟前。

“你没事吧?”孙翔连忙伸手扶住了面前的倒霉蛋,张新杰早被这番“突然袭击”吓得魂飞魄散,眼瞅着面前的男生没被自己撞上,便摇了摇头,跌跌撞撞地立稳了身形,转头去扶自己甩飞出去的单车。孙翔怔怔地站在他身后,意识到自己似乎闯了大祸,却也顾不上别的,只得连忙往身后一指:“那什么……有人找你!”

张新杰扶起自行车,一转头便看见肖时钦铆足了劲朝自己冲了过来,才刚叹了口气,对方便奔到了他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肩,将他推了个趔趄:“新杰!你没事吧?”

“膝盖撞在车前杠上了,目测是软组织挫伤,”张新杰面无表情地答道,“你在搞什么?”

“我有话跟你说。”肖时钦大口喘着气,仍抓着他的肩,怎么也不肯松手,“你和文州怎么回事啊?你不想当裁判长就算了,为什么连我的短信都不回?咱们三个一起吹一场比赛,又不会要了你的命……”

“算了?”张新杰皱起了眉头,神情霎时变得极为难看,“你说了算吗?你怎么不去劝劝主席,让他不要强人所难?”

“我……”肖时钦愣住了,半晌才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干涩的字眼,“我本来想今天让你们好好谈谈的……可你们俩压根不理我!”

“我在跟急诊,哪有空看手机?”

“那就趁现在!我们好好聊聊……你为什么不肯当裁判长?咱们跟文州……不是朋友么?”


张新杰平静地看着他,他们就这么僵持了一阵子,孙翔杵在两人身边,望了望肖时钦,又将视线投向了张新杰。

“正因为我们是朋友,而且我还想继续和他当朋友。”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当裁判长,你就不能跟他继续做朋友了?这都什么歪理!”

肖时钦只觉得自己已经要抓狂了,但张新杰仍是那副岿然不动、油盐不进的模样,更是使他烦躁不堪:“你倒是说话啊!我知道之前叶主席和裁判长关系很差,但这不代表你和文州也会变成他们那样……”

“不是这回事,”张新杰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终于露出了一抹无奈的神色,“在外人眼里,主席和裁判长就是一伙的,但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主席代表的是普通球员的利益,保证他们能够公平地参赛,在场上不会受到裁判不公正的对待;裁判长代表着裁判的立场,维持赛场秩序,保证判罚公正有效。二者之间必须是互相制衡的关系,才能保证整个赛制的秩序。不管现在我和文州关系如何,一旦我当了裁判长,我和他就必定对立。”

“这……你……”肖时钦被他噎了个哑口无言,他本能地觉得张新杰在瞎扯,却也找不到反驳他的由头。

“你既然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应该也知道解决的办法吧。”孙翔打量着眼前僵持的二人,突然语出惊人。

“解决方案就是我离篮协的体系越远越好。”

“那你们现在闹成这样不是适得其反吗?”孙翔叉着腰,理直气壮地反问道。

这回轮到张新杰发愣了,他扶着单车站在原地,眉头紧锁却一言不发,傍晚的风从他背后吹来,将他的头发拂得乱蓬蓬的。

“孙翔说得有道理,”肖时钦朝前迈了一步,将手搭在了张新杰的肩上,“你和文州都是明白人,就算立场对立,也该知道怎么解决吧?要是文州摊上了一个拎不清的搭档,事情会变成啥样,你想过吗?”

张新杰仍不吭声,只是紧紧地攥着车头,手背上浮起了淡淡的青筋,肖时钦见他这副模样,也只是叹了口气,缓缓地摇着头:“你再好好想想,或者……我把文州叫出来,你们好好谈谈?”

“不用了吧,”张新杰摇了摇头,双眼垂了下来,眼神飘向了一旁空荡荡的球场,“时钦,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当然会帮文州——”

“可你怎么知道,帮他就是正确的选择?”张新杰回过头来,狠狠地拨了拨车铃,弄出一阵清脆的响声,“他现在新官上任,根基不稳,想找个知根知底的搭档,可是别人会怎么想?就算我和他公私分明,互相牵制,在别人眼里,也会变成主席和裁判长一个鼻孔出气,他们会质疑这个决定,甚至会质疑整个赛事的公正性,到时候,你让文州怎么办?”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文州他会在意这个?”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声音陡然从孙翔身后响起,三人全部僵在了原地,肖时钦和张新杰交换了一个尴尬的眼神,僵硬地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喻文州不知何时站在了孙翔的身后,平静地打量着三人。

“文州你……”

肖时钦话音未落,孙翔突然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抓住肖时钦的胳膊,拽着他便往东边跑去,将扶着单车的张新杰和一脸茫然的喻文州撂在了原地。

“你……干什么……”肖时钦被他这一拽便懵了圈,边跑边气喘吁吁地望向孙翔。

“让他们……自己解决!咱们……撤……”

晚风拂过他们的耳畔和发梢,竟让肖时钦蓦地生出了一股子热血的势头,他撒开腿,和孙翔一道朝前奔走,仿佛只要他们跑得够快,所有的忧愁和烦恼都追不上他们。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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