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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前面的话:
这篇是由我去年4月发份布的短篇故事《山河故梦》扩写而来,但情节有大幅改动,大家可以将之前的短篇当作大纲试阅,再决定要不要追这篇(短篇传送门)
因为题材是民国黑帮,所以色情暴力血腥一应俱全,建议大家量力而食
(捏了个《百年孤独》的开头23333)
第一章
当张新杰在这废旧仓库的二楼对着门口扣动扳机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当初第一次拿枪时,自己那副手足无措的窘态。
当时韩文清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腕,制住了他的颤抖,但掌心粗砺的茧子仍能感觉到他指尖的轻颤。
“纸糊的靶子而已,你在怕些什么?”
此刻,张新杰已经能够熟练地用枪,他看着逃至门口的人缓缓倒下,收起了枪,给身旁的宋奇英递了个眼色,两人便沿着后头的暗梯离开了仓库。
仓库里仍旧是一片混战,谁也没注意到楼上这两个来去匆匆的身影,甚至连刚刚倒下那人,都像是流弹误伤一般,没让人觉出任何异样来。
二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这个破旧的工厂,外头离码头不远,警署的车已经缓缓驶入了他们的视线,张新杰脚步一顿,回头瞥了宋奇英一眼。
“分开走,”他重新掏出了随身的枪,塞到宋奇英手里,“你抄小道回去,我来引开他们。”
宋奇英来不及劝阻,便仓促收起了枪,拐进了一条小巷里。他在巷口瞥见两个警察尾随着张新杰,转进南边的街口,这才犹豫着转身离去。另一头,张新杰在街上七拐八拐,没过多久就绕进了租界。那两个警察没敢再跟,悻悻离去。
张新杰在租界里无所事事地闲逛了一圈,掐着点直奔教堂。撇开刚刚的混战和跟踪,这一天也确实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他这一路能远远望见海岸线,甚至能看见海鸥从海面掠过。待他抵达教堂门口时,头发便被海风给吹乱了,片刻之后,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西边巷口的人堆里浮了出来,张新杰远远地瞥了他一眼,便转头走进了教堂。
进去时恰逢神父布道,他便拣了角落里的长凳坐了,开始闭目静听。片刻之后,便觉察到身边的一丝轻微的动静——有人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你身上都是灰尘和火药的味道。”
张新杰睁开了眼,便见身边那人掏出手绢来,轻轻擦了擦鼻子。
“找我什么事?”
“你的人我保不住。”张新杰开门见山地答道。
“出事了?”
对方的神情看似惊讶,语气却也似乎没什么波澜。张新杰点了点头,将眼镜摘下来,在袖口上擦了擦。
“曹二哥的人和码头帮的人干起来了。”
对方怔怔地冲他眨了眨眼睛,手里还拈着手绢,胳膊却僵住了,一副不知道该往哪放的模样。
“火并?”
“嗯,”张新杰点了点头,微微蹙起了眉,“我赶过去的时候,曹二哥已经死了。”
身边的人一时语塞,半晌才犹豫着挤出一句:“小六也死了?”
“不知道,”张新杰将眼镜戴了回去,隔着有些朦胧的镜片,他的眼神看起来晦暗不明,“他们这一回闹得太大,惊动了警署,我只好走为上策了。”
紧接着便是漫长的沉默。
布道的神父年纪挺大,口齿不大清楚,声音听起来含含混混,听得人昏昏欲睡。张新杰闭上了眼,往椅背上一靠,半晌才沉沉地开了口:“他还有家人吗?我可以给他家里送点钱。”
“你说了算吗?”
对方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讥讽的味道,但张新杰的答复依旧波澜不惊:“给死去的兄弟家里发抚恤金本就是霸图的规矩。”
对方一拳砸在了棉花上,便闭了嘴,转过脸去,将视线投向窗外。教堂的窗户挺高 ,他能看见钟楼蓝色的尖顶,和顶上泛着银光的十字架。
“耶稣蒙难三日后复活,重新降临人世……但人没有,就真的没了。”
张新杰倏地睁开了眼,转过头来,却只看到了半张阴晴不定的脸。
“林敬言,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他的语气冷了下来,夹杂在神父低沉的布道中,听得人心里发颤,“我对你和你的人已经仁至义尽了,现在我自身难保,你还要我怎么样?”
林敬言回过头来,神色依旧平静,眼中却早已波澜滔天:“什么叫自身难保?”
“你以为我在霸图是什么处境?别说小六是曹锡峰的人,就算他是我的人,我也没办法打包票让他全身而退。还有——”
他往林敬言身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小六塞进霸图是想做什么。你自己那点狐狸尾巴,不好好藏着,还往我脸上甩?”
林敬言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借着从教堂窗口透进来的光,他能看到张新杰的眼镜边缘泛然森森的白光,对方的眼神却被这光给笼住了,看不真切。
“你在霸图处境堪忧,为什么就不考虑金盆洗手呢?”
“你又想拉拢我?”张新杰冷笑了一声,“就这么急着找下线?”
林敬言摇了摇头,甚至还露出了一丝诚恳的笑意:“卿本佳人,何必在这泥潭里耗着呢?”
“人各有志,你管不着,”张新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林敬言,“你往霸图里塞人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说罢,张新杰便转身离开了教堂,林敬言仍坐在长凳上,静静地待了片刻,在布道结束之后,和其余人一道缓缓步出了教堂。
街上还有零星的警察在巡视着,一个警察径直朝林敬言走了过来,他却不慌不忙地笑着朝那警察鞠了个躬,对方便随意地挥了挥手,将他放了过去。
在“假装日本侨民”这件事情上,林敬言早已炉火纯青。
张新杰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在城里不知绕了多少圈,才将尾行的警察给甩掉了,回到韩公馆时,韩文清正冲着三当家蔡与弘和他的跟班白言飞大发雷霆。
“曹二他妈的还有没有点脑子!背着我带人去码头帮的地盘上找茬就已经够蠢了,还把自己命给搭上?”
蔡与弘揣着手,神色有些尴尬:“人都死了,你就——”
话音未落,韩文清便“啪”地一巴掌拍着桌上,顷刻便将蔡与弘和白言飞震得噤若寒蝉。在这份静默中,张新杰推门的声音便显得格外突兀。
“你上哪儿去了?”
蔡与弘顺着韩文清的视线望去,张新杰却在与他视线相交的一瞬间错开了脸,瞥了他身后的白言飞一眼。
“码头那边走火了……”
“我知道,”韩文清虚着眼,面色不善,“你去码头了?”
张新杰点了点头,平静地迎向了蔡白二人错愕的眼神:“去晚了,差点被警察包围,绕了几圈才把他们给甩了……”
屋里再度陷入了沉默,白言飞瞥着面色沉郁的几人,试探着问道:“码头帮的人叫的警察?”
张新杰耸了耸肩,蔡与弘低头不语,韩文清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白言飞环顾众人,也只得低下了头,没再插话。
“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满大街都是警察,看样子恐怕是凶多吉少。”
“你去找涂鸣威问个清楚,”韩文清朝蔡与弘递了个眼色,开口便是不容置疑的语气,“要是他手里还有咱活着的弟兄,花点钱捞出来。”
“哎……”
蔡与弘点了点头,转身招呼白言飞离开。白言飞却仍不规矩,一双眼仍往张新杰脸上觑着。张新杰仍旧目不斜视,直到二人走出书房,带上了门,也没回头看上一眼。
“涂鸣威的胆子可真够肥的,明知码头不远处就是军港,还敢把手伸到沈鸿烈眼皮子底下。”
张新杰顿了顿,应道:“只怕是涂警长借着日本人的威势,试探沈将军手里还剩多少底牌。”
“他也配?”韩文清虚起了眼,嘴角划过一丝冷笑,“狐假虎威的龟孙子,也敢来拿捏我?”
“他背后是韩省长和宋主席……”
“这不用你提醒,”韩文清瞥着他,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张新杰便缓步走到书桌前,隔着书桌与韩文清对视。
“这事儿是你干的吗?”
“码头帮挑衅在先,我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顺水推舟?”韩文清皱着眉,摊在桌上的手掌缓缓握成了拳,“曹二彪子是你杀的吗?”
“是。”
张新杰垂着手,沉默片刻之后,终于低声应了一句。韩文清冷笑着,拳头已经攥得手背上青筋暴起:“你可真是出息了,这么大的事,你也敢自己胡来?”
张新杰没有回话,仍旧垂着手,眼神被额前的碎发挡住了,看不真切。当韩文清最终丧失了耐性时,张新杰却倏地抬起头来,直视着韩文清的双眼,一字一顿,答非所问:“哥,你想要这片码头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