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川暮萤

继续……昨天没更新是因为我已经连续发烧三天了，今天烧退了一点，补上……

09.

在韩文清刚刚宣布退役的那两年，生活几乎可以用“度日如年”来描述，要适应没有训练、没有比赛、没有荣耀的生活是如此困难，以至于他产生了一丝时间过得如此缓慢的错觉。但如今，张新杰似乎并没有这样的苦恼。

他忙于自己“梅开二度”的学业，时光匆匆流逝着，大半年一晃而过，他终于追上了补习的进度，但依旧每日沉迷于泡图书馆，连过年都没回趟家。

“你不打算叫你父母来Q市一起过年吗？”韩文清将几个老队友寄来的年货从快递箱里拆了出来，随口问道。

张新杰的父母自然是知道二人的关系的，甚至在几年前就当面“考察”过自家儿子的对象，张新杰自然无需顾虑过多，但他还是犹豫着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吧，他们来了我也没空陪他们。”

“我可以陪他们在Q市玩玩。”

“那好吧，我一会打电话问问他们。”

除夕当天，张新杰的父母便大包小包地抵达Q市的机场，韩文清亲自开车去接，殷勤地帮他们接过行李，放在汽车后备箱里，再给他们拉开车门。

一路上，韩文清给张家父母简单地说了说张新杰的“学业”问题，张父似乎对儿子的学习能力十分引以为傲，反复念叨着“他要是不打游戏现在也是大学教授了”，张母轻轻地扯了扯丈夫的衣袖，轻笑了一声：“小韩你别听他胡扯，30岁就想上教授，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韩文清对于这样的话题自然是插不上什么话的，“小韩”这个称呼也让他觉得格外陌生，他把着方向盘，听着张家父母在后座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多时车便停在了自家楼下。

一行人进家门时张新杰正在阳台上投入地背着单词——英语并不是他的强项，征战世邀赛的经历对于提升他的英文水平也没什么显著的助益——为了不让这一“短板”拖了自己的后腿，他连过年期间也不敢放松复习。

韩文清连敲了三次阳台的玻璃门，张新杰才听到了动静，连忙放下书返回了客厅，和自己父母打了个招呼。

“这么刻苦，早干嘛去了？”

张母又往自己丈夫那边抛了一记眼刀，赶紧打起了圆场：“真想念书什么时候都不嫌晚……”

韩文清只顾着翻箱倒柜地找出刚搬家时霸图俱乐部经理送的那套高档茶具，又拿出了林敬言送的龙井茶，给自己的“岳父岳母”泡上了茶，全然没掺和张家人的对话。

午饭后，韩文清主动揽过了洗碗的责任，等他将厨房收拾妥帖，回到客厅里时，张新杰正和自己的父母聊着未来在B市的求学生涯。

“B市大学的徐教授是我老同学，你过去的时候帮我顺便带点土产给他，也好让他以后多关照你。”

张新杰点了点头，韩文清坐在一侧的沙发里，也听出了个大概——只要张新杰的考试成绩能“过线”，上B市大学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堪堪松了一口气，一转头便听见张母问他：“小韩，晚上要不要叫你爸妈过来一起吃个饭啊？”

韩文清怔了一下，勉强开口答道：“我父母不在Q市……出差去了。”

“大过年的还出差？”

“呃，我父母原本都是军人，转业以后的工作也跟部队有关系，调令下来没办法的……”

张家父母面面相觑，显然喉咙里都堵着话，却也没能说出口。张新杰站起身来，给父母添上了茶水，主动问起了B市大学那位徐教授的近况，巧妙地岔开了话题。

四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了傍晚，便开始着手准备料理年夜饭。张家父母带来了不少年货，再加上此前各路亲友的馈赠，这顿晚饭也确实算得上丰盛了。韩文清在洗菜池边杀着鱼，张新杰则负责把其余的食材切好装盘，此时韩文清的手机却骤然响了起来，他把鱼往旁边的盆里一扔，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掏出手机来看了眼屏幕，一瞬间表情全部僵在了脸上。

他抬手示意张新杰盯着灶上炖着鸡汤的砂锅，便攥着手机去了阳台。

韩文清这一去便是好一阵子，张新杰的母亲慢悠悠地踱进了厨房，指挥着张新杰炖汤。

“哎，你先把浮沫撇了……不对不对，你这全搅浑了，要顺着汤打旋的方向撇……对对，动作要轻要快——哎，小韩呢？”

“在阳台打电话，估计是他父母吧……”

“哎呀，要不我去和亲家聊两句？”

说着，张母便要往厨房外走，张新杰连忙拉住了她：“妈，部队上通话有限制的……你先帮我盯着汤锅，我去弄那条鱼。”

韩文清回来的时候脸色还有些僵硬，但见到张母在厨房里帮忙，也便没有发作，他一边劝张母先歇会，一边接过张新杰刮好鱼鳞的鱼，放到砧板上准备切。

张母却倚着厨房门，和韩文清聊上了。

“你父母在哪边出差啊？”

“在南疆那边……估计还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不容易啊，过年都不能和家人团聚。”

“还好吧，我都习惯了……现在都还算好的，他们转业以前那更是聚少离多，一年都见不着几面。”

“那你小时候跟谁住啊？爷爷奶奶？”

“住部队大院里，让父母的战友和同事照顾。”

“也是难为你了……怎么不跟你爸妈多聊两句？”

“呃……他们那边信号不好，我吼破嗓子他们都听不清，干脆等他们回来再说。”

“难怪你有担当……咱们家新杰就不行，16岁以前都没离过家的，刚来Q市那会，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

“还好吧——”韩文清一时语塞，张母口中那段经历对于他来说确实有些过于久远了，“没什么可麻烦的。”

张母笑着点了点头，似乎还想接着说些什么，张新杰却突然打起了岔：“妈，你去陪我爸坐会吧。”

“他还在看新闻呢，”张母嘴上咕哝着，却也转身走出了厨房，“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可看的……”

张新杰送走了自己母亲，顺手拉上了厨房门，转身朝韩文清耸了耸肩：“行了，别绷着了，赶紧把鱼切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张新杰拍了拍他的肩，走到灶旁，继续研究着那锅鸡汤，“你一向不擅长跟长辈打交道。”

“嗯……”韩文清闷闷地应着，“你倒挺讨长辈喜欢的。”

“是吗？”张新杰似有深意地向他望了过来。

“咳咳……”韩文清轻轻地清了清嗓子，低下头去继续料理那条鱼。

“其实你父母没去出差吧？”

张新杰突然压低声音问道，韩文清手上一哆嗦，差点把自己的手指给切了。

“我没有生气，”张新杰慢悠悠地踱了过来，接过韩文清手里的刀，把他的左手拉了起来，仔细地端详了一番，“但你就打算这么一直拖着？你刚刚在阳台是不是跟他们吵架了？”

韩文清一言不发地盯着张新杰，对方眼镜片后的瞳孔中俨然都是“看穿一切”的神色，他知道自己撒不了谎，但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俩人便这么僵持地对峙着，最终还是张新杰轻轻地叹了口气，先开了口。

“不然我陪你回去一趟，和二老好好谈谈？”

“再说吧，”韩文清吞了口唾沫——其实他早已在电话里和自家父母吵得口干舌燥，实在没什么可咽的——扭开了头，“咱们先好好过个年……”

“那你是打算每年过年都来这么一遭？”

“不会的，”韩文清将视线转了回来，直视着张新杰的双眼，“我会尽快解决的。”

“你还是打算什么都自己扛着？你自己能搞定吗？”

“能……之前是因为霸图的事情耽误着，现在霸图不用我操心了，我可以——”

“不是这个问题，”张新杰难得地打断了韩文清的话，语气却依旧心平气和，“我没有在生你的气，也不是要给你施加压力，我只是在帮你想解决方案——你和你的父母这样拉锯下去不是办法……”

“但解决方案也不是这一时半会能拿得出来的，咱们先吃饭，别的事情改天再说。”

张新杰怔怔地看着韩文清，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一旁的灶台上已经传来了咕嘟咕嘟的声音，以及砂锅和锅盖碰撞的声音，韩文清连忙转过头去，只见砂锅剧烈地往外涌着蒸汽，锅盖差点被掀翻了，汤已经几乎要漫出来了。

厨房外也传来了敲门声和张新杰母亲的声音：“新杰、小韩，汤是不是洒出来了？”

张新杰随口应着，连忙放开了韩文清的手，转身过去关火，韩文清拿了两块毛巾垫在手里，将滚烫的砂锅端离了灶台，再架上炒菜用的铁锅，招呼张新杰把别的食材拿过来准备下锅。

将沉重的话题揭过之后，这顿年夜饭吃得也算是和乐融融，张父甚至大张旗鼓地表扬了韩文清的厨艺——这在张家似乎是很罕见的场景，一时间张新杰和张母的神色都有些出人意料。

“他就是嘴刁，”张母白了自己丈夫一眼，紧接着又笑意盈盈地望向了韩文清，“也不知道哪来的臭毛病。”

“伯父伯母见笑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