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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张]-长安古意(五)

最近是真的很忙,开题的时间差不多定了,还有各种项目收尾、论文……所以大家的评论都没办法及时回了,不过我会尽量保证按时更新的



第五章  关山飞度


“二郎,你可真是出息了,竟然教训起朝廷的高官来了!现在咱们两怎么办?现在这阵势,咱们八成是连旅店都回不去了……”

白言飞拉着韩文清,与他并肩坐在一处僻静的屋顶,居高临下地望着渐渐归于平静的长安城。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远处的坊市还隐隐回荡着马蹄声,不消说,必定是金吾卫的人在巡察。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那个姓丘的,为什么会使韩家的拳法?”

“想啊……但想也不是你这么个想法,直接跟人上手了!”

“那你说怎么办?韩家现在剩下我与哥哥二人,也不知还有没有别的旁枝……”

“哎,你说,既然他老爹丘行恭是开国功臣,又救过太宗皇帝的命,兴许……他认识你家祖宗?”

“或许吧……”韩文清轻叹了一声,面露愁色,他胳膊上的伤口又裂开了,此刻勉强止住了血,却仍是不时抽痛,“但事已至此,咱们也不可能再回去问他。”

“真是……好不容易寻出来的线索,又断了。咱们的行李也遗在旅店里,二郎,咱们还能在长安继续待着么?”

“能,”韩文清陡然站了起来,指着城西一隅,“咱们去胡坊。”

“啊?”

“当初那个刺客能扮作胡姬行刺,为什么我们就不能以同样的手段掩人耳目?”

白言飞怔住了,一双眼骨碌碌地打量着韩文清,脑子里浮现出自家主人身着薄衫罗裙、梳着云鬓、鬓角斜簪着一朵花的模样,顿时忍俊不禁。

“蠢货!想什么呢?”韩文清看透了他这点小心思,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谁说要扮女人了?”

“咳咳……没什么,没什么。”

待宵禁的鼓声敲过之后,二人便借着夜色的掩护行动起来。他们潜入胡坊,在一个胡商的家中偷了两件吐火罗样式的袍子,穿在身上,又摸进马厩里,剪了些马鬃粘在鬓角、两腮、下巴和唇上,顿时变作两个满脸络腮胡的胡人模样。最后,白言飞翻墙溜进一家染坊,盗了些茜草染料,将二人头发须眉全部染得赤红。折腾完这一切,东方天际也露出了鱼肚白,胡坊外传来了打更的声音。紧接着,一阵马蹄声疾驰而过。

“咱们现在去哪儿?”

“先在胡坊走动一番,若是无人生疑,咱们再到别处去。”

二人便在胡坊里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随着天色渐亮,一些胡商也开了市,酒肆里飘出阵阵酒香,各种荒腔走板的吆喝声不绝于耳。白言飞眼见街角胡饼店的娘子从炉中掏出几枚热腾腾的胡饼,便心痒难耐,一溜小跑奔过去,买了两个饼,一口咬了下去,满嘴都是胡麻、香料的味道。他津津有味地嚼着饼,一不留神便被韩文清弹了一记脑门。

“你是不是偷人家钱了?”

“哪有……”白言飞把另一个饼塞给韩文清,哼哼唧唧地抬手去揉脑门,这一抹便是一脑门的油,险些把眉毛上的染料给蹭掉了,“我还给那户人家留了几贯铜钱呢!这饼是素的,你赶紧趁热吃……嗝!”

这一通嘟囔,白言飞便被胡饼噎了个正着,鼓着腮帮子,活像一只青蛙。韩文清见他这副窘态,又好气又好笑地给他拍着背,还没开口,一阵杂沓的马蹄声便撞进了他们的耳朵里。


前方街口的胡人突然惊呼着四散奔逃,一条黑影冲了过来,撞翻了胡饼店门口的炉子,踩着倾倒的炉身一跃,翻上了屋顶。卖饼的胡姬惊叫着冲进了店里,“呯”地将店门一关,紧接着,嘈杂的马蹄声便逼近了巷口。

韩文清将半个胡饼往怀里一揣,拖着白言飞的胳膊便往巷子深处跑去。他们刚拐进一间酒肆,金吾卫的兵马便涌进了这条窄巷,将巷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给我好好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店里的食客早已作鸟兽散,连店主也藏进了后厨里,整个屋里一片杯盘狼藉,红色的酒浆流了一地,看着怪吓人的。韩文清和白言飞藏在窗后,探头向外张望着,几个金吾卫下了马,持刀在巷里来回巡视着,所幸,这些人里没有丘神勣。

突然,他们头顶传来“铮”一声轻响,几枚箭矢猛地射在酒肆外的阶前,溅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白言飞吓了一跳,心里的弦都绷紧了,窗外的金吾卫交换了一个眼神,警觉地朝这间酒肆踱了过来。

韩文清已经攥紧了拳头,绷紧了腰背,准备应战,此时,又有几支利箭刺破长空,射向金吾卫身后的屋檐。

巷子里顿时乱成了一团,韩文清屏住了呼吸,警觉地巡视窗外,身边的白言飞却突然轻呼了一声:“是牧云的箭!这人是怎么把弓箭带进长安城来的?”

韩文清心头一凛,后背汩汩地渗出了冷汗:“接应他!你那儿还有烟雷吗?”

“没了……”

外头的冷箭仍在嗖嗖地射着,但韩文清看得出来,秦牧云恐怕已经不剩几支箭了。他瞥过满地流溢的酒浆,心头一动,向白言飞递了个眼色:“你去搬一桶酒过来。”

白言飞一头雾水地照办了,韩文清从怀里摸出了火折子,轻轻吹开,扔进了酒桶里,猛地扛起酒桶,往窗外一抛。

酒桶刚一落地,立刻爆发出一声“轰”的巨响,冲天的火光吞没了小巷。外头的金吾卫毫无防备,被这动静吓了一跳,连马也受了惊,嘶鸣着乱奔起来。韩文清与白言飞交换了一个眼神,趁乱翻身跃出窗外,脚尖在窗棂上一踮,径直上了屋顶,与藏在对面屋脊后的秦牧云打了个照面。

“牧云,别怕!是我们!”

眼见秦牧云已经举起了弓,白言飞连忙向他挥了挥手,对方怔了片刻,认出了他们,扭头便踏着瓦片,往巷子深处奔去。韩文清立刻会意,招呼着白言飞举步跟上,三人施展轻功,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上飞驰着,不多时便逃到了胡坊的深处。

等到巷口的烈火燃尽了,烟雾渐渐散去后,金吾卫重新聚在一起,鱼贯涌入酒肆里,搜查起来。他们几乎将酒肆翻了个底朝天,仍旧是一无所获,最终,一人发现了窗框上的脚步,连忙叫领头的来看。

“混蛋!中计了!”


但此时为时已晚,韩文清带着秦牧云与白言飞在屋顶上辗转腾挪,终于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园里,这里不是别处,正是被他们偷了衣服的胡商家后园。

“对不住主人家,咱们又来叨扰了……”

三人藏在假山后,东张西望了一番,整个小园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秀竹的沙沙声,正好掩住了他们谈话的声响。

“牧云,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找你们的……你们怎么是这副打扮?”

“二郎闯祸了,”白言飞抢先答道,眼睛斜睨着韩文清,满脸有恃无恐的模样,“他把左金吾大将军给得罪了。”

“什么!”秦牧云瞪大了双眼,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左金吾大将军……可是丘神勣?”

“牧云,你知道什么?”韩文清连忙拉住他的胳膊,急切地问道。

秦牧云警觉地张望着四周,确定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嗓音,缓缓道来:“外头传闻,故太子李贤,是被武后派丘神勣逼死的!”

“什么!”韩文清倒吸了一口凉气,连白言飞也瞪大了眼,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太子不是武后自己生的么?虎毒尚且不食子,她这是要干什么?”

“她连天子都敢废,你还指望她念及儿女之情?”秦牧云轻叹了一声,缓缓摇了摇头,“丘神勣因此事被贬到叠州,不到半年便官复原职,何等蹊跷!二郎,你怎么会得罪他?”

“我还想问问你呢!丘家和咱们韩家,过去有什么瓜葛吗?”

“这……我怎么会知道?你不如自己去问问一郎。”

此言一出,韩文清心头“咯噔”一声,连忙拽着秦牧云的袖子问道:“我哥怎么了?”

“一郎让你立刻去扬州见他。”

“扬州?他怎么会在扬州?”

“扬州的李敬业将军正在召集李唐诸王与旧臣,准备起兵讨伐武氏。一郎已经变卖家产,赶赴扬州,让我来召你回去,共襄大业。”

“什么!”韩文清被这番话吓了一跳,脑子里嗡嗡直响,心脏在胸腔里呯呯乱蹦,几乎能从嗓子眼里迸出来,“李敬业手上有多少兵马、多少粮草,敢做这种以卵击石的事?”

“扬州是江南鱼米之地,又多太宗、高宗两朝的旧臣故吏,他振臂一呼,必然四方响应!二郎,你别想那么多了,一郎还在等着你回去团聚……”


事已至此,韩文清也顾不上别的,他们将秦牧云也扮作胡人模样,伪造了公牒,混在胡商的车队里出了城,立刻恢复原貌,调头向东,取道洛阳,直奔扬州。韩文清与白言飞丢了关牒,这一路颇多艰辛,抵达扬州时,年近晚秋,李敬业已经高举义旗,亏得秦牧云一路引荐,韩文清才顺利进入了扬州,见到了自己的哥哥。

“哥!我回来了!”

“文清——”

韩文彦远远地迎了过来,他们已经将近一年没见面了,韩文清惊讶地发现,哥哥的腿还是有些跛,走起路来一摇一晃。

“你的腿还不见好?”

“早好了,只是前些日子不慎跌下马来,又给摔了。我听牧云说,他是在长安找到你的?”

“对。我在陇西查了几个月,没查到张家的下落,便调头去了长安,想看看那儿还有没有祖上故交……”

“然后你就去招惹丘神勣了?”

“这你都知道了……”韩文清撇了撇嘴,腹诽着秦白二人,面上却不敢露出一丝怒意。

“你这臭小子……”韩文彦用指头戳着他的脑门,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就不怕把自己折在长安城里,再也见不到我了?”

“这不是见到了吗……”韩文清闷闷地应着,朝前迈了一半,用力地抱住了哥哥,“我已经回来了,已经也不会再离开你了。”

“臭小子……”韩文彦拍着弟弟的背,只觉得鼻梁发酸、喉咙发紧,深吸了几口气,才算是缓过劲来,“你先回营歇一歇,吃点东西,换身衣裳,我带你去见李公。李公是英国公李勣之孙,宅心仁厚,忠肝义胆……”

韩文清被带到城外军营,和哥哥一起吃了些粳米饭,喝了几碗热酒,便听到外头一阵喧哗,一个军士模样的人莽莽撞撞地冲了进来,嘴里嚷嚷着:“武后的大军来了!”

“统兵的是谁?”

“先锋挂的是右玉钤卫大将军李孝逸的旌旗。”

“我知道了……”韩文彦轻叹了一声,缓缓站起,转头望向了弟弟,“咱们去见李公。”

“我也去?”韩文清一时愕然,却也跟着站了起来,用力拍着沾满灰尘的衣衫。

“嗯。李公向来礼贤下士,见你来了,必然引为知己。”

韩文清知道哥哥想让自己建功立业的心思,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二人便随着报信的军士进了城,直奔扬州都督府。在府中,韩文清终于见到了起事的李敬业,随侍他身边的还有他的兄弟李敬猷、几个谋士、举兵响应的楚州司马。几人一通寒暄,韩文清才知道,他的哥哥只不过是区区校尉,但李敬业对韩文彦青眼有加,凡事必定问过韩郎主意。


“武后点了三十万大军,派李孝逸统领,现已兵临城下。我得楚州刺史相助,也不过区区十万人马,如今敌众我寡,又当如何应对?”

“李孝逸大军远道而来,必须疲惫不堪,我们大可攻其不备,一鼓作气,渡过淮水,直取东都!只要破了李孝逸部,东都便是一座空城,唾手可得。”

开口的是一个谋士模样的人。眼见韩文彦点了点头,韩文清便也开了口:“我从洛阳前来,那边确实城防空虚、兵力疲弊,当时我还觉得奇怪,偌大一个东都,竟如此羸弱,我与家人丢了公牒,也能蒙混过关。想来是大军东赴扬州,乃至洛阳无兵卒可用……”

韩文清言辞恳切,却见李敬业捻着胡须,一时沉吟,片刻之后便面露难色:“李孝逸行军疲惫,但依旧人多势众,我军贸然出击,无异于以卵击石……依我之见,不如率军南下,直取金陵,稳固基业,再图西进。金陵素有王气,比这扬州亡国之城更宜霸业。”

“可是——”

韩文清刚一开口,韩文彦便转过头,向弟弟使个了眼色。韩文清便悻悻地闭了嘴,没再言语。李敬业拿定了主意,便吩咐众人各自回营备战,韩文清跟着哥哥起身离去,一抬头便望见方才的谋士也望着自己,摇了摇头,徐徐叹了口气。

“文清,军国大事,不比家务。你在家中没大没小惯了,我也不与你一般见识,如今你我在李公麾下谋事,你还是这副德行,成何体统?”

“所以你说他礼贤下士,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文清!”韩文清猛地回过头,愤愤地瞪着自己的弟弟,韩文清却只是将手一摊,脸上仍是那副混不吝的神情:“金陵若真有王气,南梁又怎会亡国?他分明是见李孝逸大军压境,自己怕了,想躲到金陵当缩头乌龟……”

“你——”韩文彦一时怒不可遏,抬手指着弟弟,半晌也没能骂出一个字来。

“哥,我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都督仓促起兵,并无万全之备。如今事到临头,他不顾全大局,却满口‘王气’之类的混话。这哪是什么忠义之士?分明就是鼠目寸光,只怕平白搭上十万无辜军士的性命!”

“你给我住口!”

韩文彦气极,竟然一步抢上,一巴掌拍在韩文清胸口,打得他连退了三步:“这都是什么时候了?武后骄横无度、乾纲独断,再不起事,这天下可就未必姓李了!”

说罢,韩文彦转头便往前大步迈去,韩文清僵在了原地,只觉得胸口闷痛,一口浊气堵在喉咙口,也不知是被哥哥打得吃痛,还是另有心事。

最终,他望着哥哥孤零零的身影,低头长叹一声,快步追了上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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