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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张]-过去与未来之间(16)

解锁新角色……



16


“在看什么?”

韩文清从身后抱住了张新杰,俩人一块蜷在了被窝里,不知为何,这间屋子竟显得格外冷,身上裹着的被子也显得格外单薄。

“我整理一下待办事项……去派出给我妈销户,还有医保什么的要取消,还有这套房子的产权……事情还挺多的,”张新杰翻了个身,整个人钻进了韩文清怀里,“你明天先回去吧,我这边处理完这些事马上就回去。要是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你让师父联系我,让他把文件发给我处理就行。”

韩文清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在张新杰额头上轻轻一吻。

“我会尽快回去的……”

张新杰随口说着,愈发把自己蜷成了一团,像一个蛹一样,缩在这个小小的茧里。

“冷吗?”

“有点……”

“要不要加床被子?”

“被子……在我妈房间。”

韩文清一时哑然,半晌才讷讷地开了口:“我去帮你拿?”

“不用了,也不算很冷。”

他们又在被窝里腻了一会儿,张新杰怎么也没有睡意,只要闭上眼,眼前就只剩下了母亲的遗容。

“我和我妈的关系……很别扭。”

张新杰终于开了口,仿佛每说一句话,压在心头的巨石就松动一分。

“这些年家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也算是相依为命了。所以,她就有点……控制狂。她想要控制我的一切,我的前途,我的人生,稍有不如意的地方,就是无止尽的冷战……”

“所以你才到Q市读书、工作?”

“嗯……”张新杰闷闷地应了一声,没再吭声。

不知怎地,韩文清陡然想起张新杰说他不愿躲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现在想想,一切皆有缘由。当爱变成了无孔不入的控制,温暖的怀抱也会变成窒息的牢笼。

突然,张新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翻身爬了起来,钻出被窝,探着身子在床头柜里翻腾着,从角落里摸出了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玩意。张新杰揭开手帕,里头是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包,他小心翼翼地拆开纸包,里面赫然是一叠干脆面里的《水浒传》角色卡。

“这是我偷偷攒的,”张新杰低声说着,把它们轻轻放在韩文清的手心里,“但还是缺了好几张。”

韩文清轻手轻脚地翻着这些泛黄的卡片,陡然发现每张卡片背后的右下角都用铅笔写着一串淡淡的编号,张新杰觉察到了他的视线,解释道:“打编号是为了和同学交换,号码带下划线的都是我用重复的卡换回来的……”

韩文清点了点头,准备把它们还给张新杰,对方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让他捏紧了这堆卡片:“给你的。”

“你自己留着就好。”

“我留着做什么呢?这么多年,早就没什么执念了。”

张新杰捧着他握紧的手,凝视着他的双眼,徐徐说道。在韩文清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之后,他缓缓低下头去,在韩文清的手背上轻轻一吻。他的嘴唇像是云朵或是蝴蝶,轻飘飘的,却又温柔至极。


张新杰返回Q市已经是一周以后的事了——不出所料,整个部门全指着李艺博一人,早已人仰马翻,师父见到自己时,眼神宛如敌占区人民一朝得解放。

张新杰于心有愧,便主动提出帮师父倒茶,没承想,他刚踏进茶水间,就差点和一脸慵懒的张佳乐撞了个满怀。

“哟,回来啦?”张佳乐笑嘻嘻地冲他打了个招呼,陡然想起他家中的变故,急忙敛起了神色,拍了拍他的肩,“节哀,保重。”

“我没事。”张新杰也拍了拍他的肩,神色如常地应道。

“你知道吗?”张佳乐突然朝前迈了一步,压低了声音,“那个谁来了。”

“哪个谁?”张新杰被他这秘兮兮的模样弄得一头雾水。

“集团派过来的新副总,姓林,看着倒像个正经人,斯斯文文的。”

“谁看着不像正经人?”张新杰哭笑不得地反问道。

“别闹!那姓林的为什么来,你心里还没数吗?”

张新杰愣住了,半晌才算是扯回了神智,郑重地点了点头:“放心吧乐哥,我自打进这个公司,就没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我问心无愧。”

“我就怕老板问心有愧。”张佳乐挑了挑眉,神情似有深意。

张新杰这回彻底僵住了。

“小张,你别嫌我说话难听,你的能力咱们有目共睹,但你在公司的位置,已经远远把同期所有新人都甩在身后了——不是说职位,而是你不在公司的这段日子里,公司的定价系统差点崩了。现在全公司都知道你才是市场部的主心骨,甚至是整个公司的中流砥柱。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虽说之前被举报的人是老板,但你往后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再说了,小张,你敢拍着胸脯说老板没有对你青眼有加、格外提携?你能有今天的地位,只凭本事、不靠机遇?”

“我明白了,”张新杰直视着张佳乐的双眼,缓缓地点了点头,“谢谢你,乐哥。”

“这有啥的,你肯听我说这些,我已经谢天谢地了。本来嘛,你是聪明人,也用不着我多管闲事。”

“有个事情,”张新杰沉吟片刻,缓缓地开了口,“我还想请教乐哥。”

“啥请教啊?客气成这样,还把我当自己人么?有啥事你直说就好了。”

“就是公司的人事变动——我今早刚进公司,就碰上一堆生面孔。都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如今来了主管人事的新副总,公司是个什么局面,我还真不清楚……”

“新面孔?大概是实习生吧。高层人事没啥大的变动,就是提拔了几个一线的销售人员。但这事儿靠谱——他们有一线经验,懂销售,就是年纪上去了,很难维持干劲。给他们换个环境,涨点工资,一来调动他们的积极性,二来,也能给公司中层骨干注入新鲜血液,不能总靠着咱们这些老菜帮子吧?”

“也就是说,这位副总在业务上还挺靠谱的?”

“所以我说他像正经人嘛!”

“那……”张新杰也压低了声音,神色陡然变得格外凝重,“咱们能不能借着他的东风,把之前泄密那事清算一下?”

“泄密?你说产权纠纷那事?”张佳乐愣住了,眼见张新杰点了点头,他连忙一把攥住了张新杰的袖子,把他拉到了茶水间的角落里,“你知道什么?”

“冯晓伟干的。”

“这……”

“乐哥,你是不是怀疑我借机报复?”

“这倒不至于……不过,别人肯定会往这方面想吧?”

“所以我才来找你商量。”张新杰耸了耸肩,神色十分坦然,“我是想报复他,但这也确实是真事。我们上回在茶水间里商量这事儿时,我师父和诗诗在外面偷听,后来诗诗把这事告诉冯晓伟了——当时他们还没翻脸呢。乐哥,这事营销部没别的同事知道吧?”

“我明白了,”张佳乐点了点头,抱起了臂,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这事我来查。这吃里扒外的臭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他!”


在周五的公司会议上,张新杰终于见到了新来的副总,林敬言。

“我说几个事,”韩文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神情倒也同以往没什么不同,“第一,这一轮招聘的名额,集团给我们放宽到了三十二个,管培生名额占十个,其余的名额各部门要怎么分配,这是今天要讨论的第一件事;第二,减招之后,各部门的人才缺口,得靠提拔各项目组一线销售人才来填补,哪些部门有这方面的需求,今天也可以提出来一起讨论;第三,集团今年的人才流动计划,也给了我们公司一部分名额,有人想去其他区域发展,也可以提出来讨论。没了。”

韩文清顿了顿,径直将视线投向了林敬言:“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林敬言怔了怔,似乎没料到韩文清只说了这么几句,“哦对了,这一轮人才流动,总部那边也是有名额的,也欢迎大家自荐,或者互相推荐。”

会议室里众人面面相觑,张新杰略一琢磨,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也明白了韩文清为何语气不妙——

集团减招,最终还是波及了Q市分公司,韩文清无力再争取更多招聘名额,未来一年,公司必然面临着人手紧缺的问题。

从一线、“基层”提拔人才,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但各个部门之间的“争夺战”已不可避免。

一线员工的升迁必须师出有名,所以公司里必须有人给他们“挪窝”,去总部的机遇只是一个诱饵,三四线城市、业绩不佳的区域才是他们最有可能的去处。

真是一场腥风血雨啊……

张新杰在心底长叹一声,看来这两年的房地产市场确实不景气。

“我有个疑问,”人资部的沈佳瑄最先开了口,“这段时间我和徐副总负责招聘的事,也确实面试了很多优秀的应届生,也安照往年的惯例,给了一部分人见习的口头承诺。现在集团把我们的招聘名额缩减到三十二个,我要怎么跟这些人交待呢?如果直接放弃签约,搞不好会像去年的产权纠纷一样,酿成舆论风波……”

徐副总也直挠头——在林敬言“空降”Q市分公司之后,他已经不再负责人事相关,但骤然被沈佳瑄点了名,也只得硬着头皮开了口:“是啊,而且咱们从各个项目组抽人,势必造成销售一线出现人才缺口……咱们也不能把基层给抽空了啊!我说得直白点,咱们房地产公司,不就指着这些项目组卖房子吗?”

韩文清一声不吭地点了点头,眉头紧紧地攥着,一旁的林敬言却突然转过头,一脸惊讶地望向韩文清:“去年产权纠纷那事到底怎么回事?集团不是让先把事情压下去么?为什么会突然爆出来?”

韩文清还没来得及开口,营销部的张佳乐把臂一抱,突然开了口:“有人泄密。”

“啊?”林敬言彻底愣住了,整个会议室在几秒的寂静后,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啊?”

“泄密?哪个兔崽子干的?”

“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这是欠收拾呢!”

“实不相瞒,林副总,我到公司来,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的。”张佳乐环顾会场一周,徐徐开了口,“在这事爆出来之前,所有的媒体都是我亲自打点的,如果不是泄密的话,他们根本没有渠道获知这件事。”


整个会议室里几乎炸了锅,张新杰垂着头,一双眼却若有若无地往冯晓伟那边飘去。对方同样垂着头,眼神被额发挡住了,看不真切,嘴唇却紧紧地抿着,直抿得发白,脸上也没有半点血色。

“这事你们查过了么?谁泄密的?”

“这怎么查啊?”张佳乐面露难色,将手一摊,“当时咱们忙着善后,谁有心思去查这个?现在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更是大海里捞针……”

“要查当然还是有办法的,”林敬言神色一懔,脸上早已不复此前温和的模样,“这事儿最早是哪家媒体抖出来的?能不能找到当时发稿的编辑?哪个记者采访的?他总知道线人是谁吧?就算他们不愿意透露,你在媒体混了这么多年,总知道些门路吧?私人关系还是能用一用的吧?泄密不是小事,这种两面三刀的人留在公司,你们就不担心他捅出别的漏子?就算咱们不搞秋后算账,为了排除隐患,也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吧?”

张佳乐瘪了瘪嘴,一声不吭地点了点头。韩文清十指交叉,搭在了面前的桌上,面色阴沉地朝张佳乐抬了抬下巴:“你去把这事查清楚,不要给公司留下隐患。咱们抓紧时间,先说别的。”

群情激愤的众人便只得偃旗息鼓,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起了招聘的名额归属,连一向不爱出头的李艺博都嚷得面红耳赤,一副不为市场部多争几个名额誓不罢休的架势。

在韩文清连拍了四次桌子之后,这场硝烟四起的会议才算是告一段落,林敬言叫住了张佳乐,招呼着他一块吃晚饭,看样子,他对“泄密”一事仍旧心有戚戚。冯晓伟也磨磨蹭蹭地离开了,走到会议室门口,还不忘回头狠狠地瞪着张新杰,但张新杰只是低着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还不走?”韩文清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慢腾腾地踱到了他面前,随口问道。

“我在想个事,”张新杰歪着脑袋,徐徐叹了口气,“所有的财经类媒体都在说房地产市场形势不好,集团也说市场不好,又是减招又是裁员的。但我在公司这大半年真没感觉出来,反倒觉得每个项目组的业绩都在上升……”

“市场不好是全国性的,具体到每一个区域,情况又会有差别。Q市这些年城市发展还处在上升期,制造业也就那样了,但第三产业还能把房地产市场往上拉一拉。集团这么一刀切地搞减招,一是高层拍脑袋拍惯了,根本不管每个区域的实际行情;二是他们看Q市分公司不顺眼,或者说,看我不顺眼。”

“唔……”张新杰闷闷地点了点头,抄起桌上的笔记本便往背包里塞。韩文清仍低头打量着这副没精打采的模样,陡然开了口:“今天张佳乐为什么突然提起那事来?”

“不是沈姐先提的么?”

张新杰随口应着,韩文清轻叹了一口气,似有若无地轻笑了一声:“别装傻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张新杰的手顿在了半空中,半晌才叹息着,费劲地拉上了背包的拉链:“泄密的人,和举报你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同一个。”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刚为什么不吭声?”

“我能说什么?这种时候突然开口,谁都会觉得我是蓄意报复吧?”

“你想这些没用的干啥?问心无愧的事,占着理还这么畏畏缩缩的?”

张新杰愣了几秒,陡然想起茶水间里张佳乐的话,慢条斯理地反问道:“那要是我问心有愧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韩文清僵了整整三秒才回过神来,“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吧?”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人举报,公司眼下也不会那么艰难——”

“你又来了!谁怪你了?就知道给自己揽锅。”

“我不是这意思,”张新杰扬起了脸,平静地与韩文清对视着,神情格外坦荡,“我不想自己只是你的软肋,而不能成为你的铠甲。”

韩文清迟疑了片刻,最终也只是紧紧地抿着唇,抬起手,用力地按在张新杰的肩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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