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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张]-山河故梦(第二十五章)

倒数第二章了,明天完结。

P.S.《一念》打样出来了,还有些细节需要调整一下,五一后就可以下印了。



第二十五章


韩文清他们离开青岛那一日,竟是一个深秋里难得的艳阳天,海水被晨曦映出了粼粼波光,和煦的海风拂在人脸上,似乎要替他们扫清心头的浮云一般。

但韩文清仍觉得心头被一块巨石压着,海边的警察和税警全被沈鸿烈借故支走了,只剩下一些水兵把守着。韩文清远远地望见了白言飞的身影,他脸颊上还留着伤痕,却依旧站得笔挺,眼睛直直望了过来。显然,他也看到了韩文清,但两人都不敢开口,只是这么远远地看着,万语千言都在眼中。

白言飞紧紧地抿着嘴唇,眼看着就要掉下泪来,韩文清连忙转过头,向林敬言和张佳乐道别。

“你们回去吧。”

林敬言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箱子递给了张新杰:“你们路上多保重,尤其是你,伤口还不能碰水,遇事别逞强。”

“我知道了。”

“到了香港,你们可以找我朋友,”林敬言掏出了一张名片,塞到张新杰手里,“他在香港也算是有些门路的,总能帮上些忙。”

“谢谢……”张新杰诚恳地朝他点了点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奇英就拜托你们了,他是个好孩子,只是心里还有些疙瘩……”

“我明白,”林敬言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岸边缓缓吐着黑烟的轮船,又转过头来,催促二人上船,“别耽搁了,赶路要紧。”

四人一道往登船处走去,张新杰也掏出了两人船票和通行证,查票的人认出了林敬言,热情地与他寒暄着:“小林君,你还不回国吗?”

“我过些时日再走……我诊所里还有两位病人,等他们痊愈了,我就回去!”

“小林君真是悬壶济世的仁医啊……”

“不敢当,不敢当……”

韩文清和张新杰就在这一片喧闹中登了船,迈上舷梯时,韩文清又瞥见了岸边的白言飞,他仍直直地盯着自己和张新杰,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眼中全是不舍与悲伤。

林敬言和张佳乐在岸边,望着二人登上轮船,正打算返程时,宋奇英却突然从岸边拥挤的人群中钻了出来,冲到林敬言身边,仰着头,气喘吁吁地踮起脚,朝轮船上张望着。

“他们……走了?”

“走了,”张佳乐拍着他的肩和后背,帮他顺过气来,“咱们回去吧。”

宋奇英和他们一道离开了码头,仍一步三回头地朝那艘缓缓启航的轮船望去,从白言飞面前经过时,他咬着牙,小心翼翼地盯着这张熟悉的面孔,最终也没敢叫他一声。


汽笛的呜咽声撕破了宁静的海面,轮船拨开了微澜的海面,缓缓驶入了海边。韩文清站在甲板上,望着越来越远的码头,和渐渐变得面目模糊的青岛,温柔的海风吹在他的脸上,竟如刀割一般。张新杰拉了拉他的胳膊,劝道:“哥,先回船舱里吧……”

韩文清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过头来,问道:“你说奇英心里有疙瘩,是怎么回事?”

“他……是四哥的儿子……”

韩文清怔住了,他的眼眶瞪得通红,半晌才缓缓地叹了口气,走到张新杰的身边,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肩:“你到底……还有多少瞒着我的事?”

“没有了。”

张新杰竟然真的认真想了想,慎重地答道。韩文清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搂着他,缓缓地往船舱走去。

“他知道这些?”

“涂鸣威告诉他的……”张新杰也叹了口气,露出了一丝欲言又止的神色,似乎正犹豫着怎么长话短说告诉韩文清事情的来龙去脉。韩文清却已经会意,紧咬着牙,半晌才挤出一句:“这狗东西……”

“他就是有心挑拨,”张新杰抬起头来,与韩文清对视着,“还算奇英是个好孩子,分得清好歹……”

“他的身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带他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张新杰平静地看着他那双泛红的眼,似乎已经不怕他再突然大发雷霆,“我得给你留条后路,哥……我不觉得你做错了,但未来的事,谁都说不清……”

“我知道了,”两人已经走到了船舱门口,韩文清却猝然回头,往他们出发的方向望去,“你和林敬言他们结交也是为了这个?”

张新杰没再作答,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那是他们生活了几十年的青岛,是他们眷恋至深的故土,城市的轮廓渐渐模糊,渐渐被海上的风浪遮蔽。

“我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曾经得到的,现在什么也守不住,什么也不剩下了……”

“哥,我们还会回来的……”

韩文清转过头来,望着张新杰,却看见他的眼眶里含着泪,瞳中闪着莹光,倒映出自己沧桑的模样。

“是吗……”

“会有那么一天的……”

张新杰朝前一步,握着了韩文清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他们谁也料不到,等到他们毫无嫌隙地重归于好时,眼下竟已成了这样的光景。


不料,船在海上还没漂几天,张新杰便陡然发起了高烧。

虽然他谨遵林敬言的嘱咐,几天都没敢让伤口沾水,但猝不及防的高烧还是让他彻底瘫在了床上,船上的摇晃更是使他几乎失了神智。韩文清抚着他的额头,说去帮他借一块毛巾来敷一敷,张新杰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没过多久便听到了外头传来的争吵声。

青岛话和日本话混在一起,渐渐便越吵越凶,张新杰从里头辨认出韩文清的声音,急忙挣扎着想从床上爬起来,刚撑起了半边身子,又无力地倒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争吵声终于归于平静,船舱的门被推开了,张新杰再度撑起了身子,便见韩文清骂骂咧咧地折返回来,手里攥着一块湿淋淋的毛巾。

“真他娘的……一群狗仗人势的东西……”

韩文清咬牙切齿地拧着手里的毛巾,张新杰倚着床头,终于也听了个七七八八——中国籍的船员不肯借他毛巾,还出言讥讽,反倒是一个日本老妇人替他要来了毛巾,还让儿子从中劝和……

张新杰只觉得无端地难受,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凑到韩文清身边,搂住了他的脖子,低声劝道:“哥,今时不同往日,你这样的脾气,日后恐怕还要吃许多苦头……”

“我知道……”韩文清似乎终于消了气,拍着他的后脑勺,抖开了手里的毛巾,“你先躺下,我给你敷一敷……”

张新杰躺回了床面上,任由韩文清将那块毛巾贴在他额头上,胳膊却仍环在韩文清腰上,怎么也不肯松开。韩文清拿他没辙,便跟着在他身边躺了下来,轻轻地将他往自己怀里揽着。

张新杰身上的衬衫已经全被汗水浸湿了,韩文清怕他再弄脏伤口,便轻手轻脚地替他把这件湿透的衬衫解了下来,往床尾一扔,又拉了被子过来,将两人裹成了一个茧,手上也没闲着,一直轻轻地拍他的背,劝他先睡一觉再说。

“哥,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你还能这么抱着我……”

他的嘴唇已经因为发烧而颤抖了起来,韩文清小心地抱着他,轻轻地摩挲着他的后脑勺,万语千言到了嘴边,也只剩下一句:“傻瓜,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以后……你天天抱着我吗?”

“嗯……”

韩文清也分辨不出他是否还清醒着,他们一道缩在这狭小的床铺里,海浪一道一道地打了过来,船舱摇摇晃晃地,仿佛是在梦中一般。


夜幕降临之后,不知是不是遇上了风暴,船舱晃得愈加厉害了,张新杰几乎被摇得吐了出来,韩文清紧紧地抱着他,让他把脑门枕在自己肩上。

“哥……我害怕……”

“咱们这么事都过来了,你还怕什么……”

韩文清嘴上逞强,手上却不由自主地将他抱得更紧。有些话已经没必要说出口了——当初张新杰胸口中弹、命悬一线时,他也曾感到害怕。如果到头来自己身边什么都不剩下了,又会是怎样的情景?

“我怕我在做梦……醒来什么都没有了……”

两人挤在被窝里,手脚都交缠着,身上渗出薄汗来。张新杰还没退烧,皮肤烫得像熔化的的铁水,床单和被子也像是一个熔炉一般,几乎要把他们熔在一起。

整个船舱里一片寂静,除了彼此的呼吸声,还能听到船舱外的海浪与风雨声。韩文清第一次切身地意识到,在风雨飘摇的乱世里,他们是彼此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我这大半辈子,经历过太多事、太多人了,大清、北洋、国民政府……德国人、日本人,各种各样的人,但像你这样的人,我这辈子也只遇到过一个……认识你之前,我的日子也就这么过着,认识你之后,一切都变了。”

张新杰没说什么,一半是因为虚弱,一半是因为言语早已变得多余,当他已经不需要再向韩文清索求“爱”,他才算是真正抓住了这一刻——在这艘风雨飘摇的轮船上,在这个匿于世界尽头的角落里。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甚至已经彻底遗忘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此刻是何年何月。轮船最终驶入维多利亚港的时候,整个港口都被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张新杰退了烧,但仍显得十分虚弱,韩文清背着他下了船,走进了无边的迷雾里。温柔的晨曦被雾气裹着,竟泛出了一层温柔的淡金色。

他们环顾着这个陌生的港口、陌生的码头,这副与故土截然不同的面貌,与家乡截然不同的口音,倒使人生出了一丝恍如隔世的感觉。脚下的舷梯被众人踩得摇晃,梯下的海水泛着令人目眩神迷的金光,让韩文清每迈出一步都小心翼翼。

日光和咸腥的海风渐渐吹散了眼前的雾,香港这个陌生的城市,就像是海边蛰伏的灰色巨兽一般,缓缓地向他们展露出自己的真容。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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