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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花]-Remember Me(03)

重新打了大纲之后写起来顺手了不少……



03


孙哲平是被清晨的阳光给弄醒的。

山间的日光如同一只不安分的虫子,在他的脸颊上缓缓爬过,带出一种痒痒的触感,甚至让他睫毛、鼻孔都开始发痒。等他睁开了眼,才发现张佳乐早已不知所踪,明亮的晨光从虚掩的窗缝里透了进来,将床头染上了一层鲜妍透亮的明黄和嫩绿,这是窗外枝叶的颜色,也是一个温柔的讯号,告诉他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尽管它们看起来如同镜花水月。

张佳乐元气十足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老韩你跟我客气啥!给你的就是给你的,这是我外婆家自己腌的咸肉,你在山里上哪儿吃去?”

对方似乎放弃了和他较劲,没过多久,门外楼梯上传来了“噔噔噔噔”的声音,张佳乐推开门,嬉皮笑脸地钻了起来,手里还抱着个大玻璃罐子,一见孙哲平醒了,便冲他打了个呼哨。

“从老韩那儿搜刮了一罐野蜂蜜!我真是服了他了,竟然养了一窝野蜂,真怕哪天他闲得慌,在野蜂翅膀上刺字……”

孙哲平不禁莞尔,一想到昨晚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便觉得这梗实在是没法接:“刺啥?‘凶手是张佳乐’?”

“你滚吧!”张佳乐呲牙咧嘴地瞪着他,脸上却堆满了笑,没有半点怒意,“别愣着了,赶紧起来吃点东西,收拾收拾,咱们准备上山!”

在张佳乐的催促下,孙哲平飞快地洗漱完毕,二人在科考站“蹭”了第一顿早饭,收拾停当便往山上赶。百花岭的清晨还带着些微寒意,孙哲平穿着冲锋衣,还能感觉到寒气飕飕地往领口里钻,像一只浑身湿透的猫钻进了他怀里,不安分地到处蹿着。

“咱们的任务是找找感觉,恢复体能,你不要太逞强。”

“知道,”张佳乐仍轻快地往上冲着,只留给他一个鸟儿一样的背影,“感觉这玩意,说来就来了……”

说着,他突然顿住了脚步,身后迎头追上的孙哲平猝不及防,差点一头撞在他背上。张佳乐毫不在意地扬起了胳膊,指了指北方覆着冰雪的山尖:“看!山顶多漂亮……”

“今天不行。”

“我知道,”张佳乐回过头,朝他吐了吐舌头,“走吧,路还长着呢!”

高黎贡山的南段气候也还算温和,这一路上来满目苍翠,山坳里繁花似锦,山茶、龙胆、杜鹃从他们跟前一直延伸到群山交叠的谷地里。再往上走,头顶的树枝便稀疏起来,偶尔拐进枝叶密集的山道里,便觉得凉意袭来。孙哲平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了顶,一转眼便看到张佳乐在一块石头面前蹲了下来,埋着头,一动不动。

“喂——”

孙哲平在他身边蹲了下来,这才发现他定定地盯着一朵绿绒蒿,蓝得近乎透明的花瓣上还沾着些露珠,让整朵花像一个天蓝色的水晶樽,淡金色的花蕊掩在花瓣深处,闪着幽微的光。

“漂亮吧?”张佳乐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吵醒了这朵花似的。

“专心点行不行?”孙哲平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拍得他一蹦三尺高,“我就不该答应你过来,我看你压根就是来游山玩水的吧!”


他们在下午时来到了第一处飞瀑,雪白的激流似乎是从半空中悬下来的,闯入了幽暗的密林中,消失不见,又从林间和石壁上中喷涌而出,朝他们脚下的谷地奔流而去。随着头顶云卷云舒,阳光竟在飞瀑激起的水雾间晕开了一道道时隐时现的彩虹,张佳乐盯着瀑布看了一会儿,便觉得脑袋发晕,不由得朝后跌了一步,正撞在孙哲平胸口。

“哎哟!你没事吧?”

“这话应该我问你,我看你真就是来游山玩水的吧?”

“绷太紧也未必是好事,”张佳乐耸了耸肩,也不回头,径直把头朝后一仰,朝孙哲平咧了咧嘴,“说你呢,孙指导。”

孙哲平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在他肩上用力一拍:“回去吧,别等太阳落山,迷路了。”

他们并肩踏上了下山的路,太阳也渐渐西沉,眼前的路笼上了巨大的阴影,孙哲平从口袋里摸出了指南针,用手机屏幕的光照亮的表盘:“哟,这地方还一点信号都没有……是这个方向吧?”

“对,就这边,就是咱们来时的路嘛。”

他们延着弯弯曲曲的小道不知走了多久,淅沥的水声再度清晰地回响在他们耳畔,张佳乐探着脖子望了望,这才发现不远处又是一道飞瀑,正悬在他们上空,水沫几乎能溅到他脸上。

“这地方瀑布还真多……”

“不对,这是咱们刚刚出发的地方!咱们又绕回来了。”

“咦?”张佳乐愣了愣,抻着脖子卖力地张望着,孙哲平拍了拍他的肩,抬起胳膊,让他往上看。

“看——你不觉得眼熟么?”

张佳乐目瞪口呆地望着那朵粉红色的蘑菇,竟发现它在夜色中透着微微的荧光,而在两个小时前,自己就对着这一团赏心悦目的粉色发表了一通“能好怎”的高论。

“咱这是……又绕回来了?可咱们明明是照着指南针走的啊……”

“什么地方拐岔了吧,”孙哲平从兜里摸出指南针,塞进张佳乐手中,“这回你来带路。”

“好嘞!”

他们再次踏上归程,张佳乐全程埋着头,全神贯注地盯着手里的指南针,为了防止二人走散,或是张佳乐一脚踩空跌下崖壁,他身后的孙哲平主动伸出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片刻之后,张佳乐却突然停下脚步,后头的孙哲平猝不及防地撞了上去,俩人一道“哎哟”朝前扑去,撞在了前方一棵巨树上,一时间,树上的枯叶与露水纷纷落下,劈头盖脸地砸到俩人身上,树上的群鸦也纷纷窜起,惊叫着冲向云端……

“妈的,吓死我了……”张佳乐扶着树干站稳了身子,手还不住地拍着胸口,一双眼却不耐烦地瞪向孙哲平,“赶什么赶呢?猪撞树上了,你撞猪上了!”

“干嘛这么说自己?”孙哲平憋着笑,替他拍了拍背上粘的落叶,却换来了张佳乐一蹦三尺高,望向他的眼神愈发愤慨。

“笑你个大头鬼!看这个!”张佳乐咬牙切齿地把指南针递到他面前,孙哲平定睛一看,才发现指针正诡异地颤动着,活像某种昆虫的翅膀。

“坏了?”孙哲平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得攒起了眉头,“难怪咱们搁这儿鬼打墙呢。”

“咱们怎么下山?手机没信号,指南针也是坏的……”

孙哲平瞥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瀑布,徐徐叹了口气:“沿着瀑布往下,再顺着河道走……咱们出发的科考站就在河的下游,没错吧?”

“你确定这瀑布下头的河跟科考站那是同一条?我听老韩说这山里十七八条河呢!”

“河道交汇的地方总有人烟,有人烟手机就有信号,再不济咱们找个老乡问问,总能摸到回去的路。”

“行吧,我就信了你的邪了。”


瀑布边的山道异常陡峭,他们起初还能手脚并用地攀着裸露的巨石往下“梭”,滑到一半便发现下方的路断了,张佳乐不死心地摸出了指南针,这才发现指针颤得更加离谱了,一副要从表盘里迸出来的模样。

“妈的……怎么搞?这路能走?”

“你不是会壁虎游墙神功吗?张指导,快教教我。”

“去你的!”张佳乐恨不得往孙哲平的屁股上踹一脚,“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说风凉话……快想想办法。”

孙哲平叹了口气,顺手抓过崖边的一条藤蔓,塞进张佳乐手里:“当不成壁虎,还可以做忍者神龟嘛。上吧,张指导。”

张佳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将这根藤蔓提溜起来,在手里掂了掂,又抬头张望着,似乎想寻觅它的根在哪儿,可看了半晌仍一无所获,最终只得叹了口气,将它紧紧攥在了手里,缓步挪到崖边。

“你先别急啊,我来试试这玩意的韧性——哎哟!”

话音未落,张佳乐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山崖下滚去,只剩下一双手仍牢牢拽着藤蔓,将他“挂”在崖边,像钟摆一般坠在悬崖边中,晃晃荡荡,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抓紧了张指导,”孙哲平连忙蹲了下来,把手递给了他,“要是掉下去,就轮到你在蜜蜂翅膀上刺字了。”

但张佳乐只是茫然地瞪着眼,片刻之后冲他一咧嘴:“你的手抓得住么?”

“少废话了!”孙哲平暴躁地打断了他的话,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用力地捏了一把,“抓住我。”

张佳乐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自己的手掌,抓住了孙哲平的半个巴掌,对方迅速地翻过手腕,与他十指相扣:“脚下能找到着力点吗?”

“啥都没。”张佳乐的双腿凌空蹬了蹬,抓着藤蔓的手反而脱了力,整个人朝下滑了一大截,孙哲平被他拉扯着,整个身子都扑出了悬崖外,眼瞅着就要栽倒下来。

“你还是先松手吧……我不确定这玩意能不能挂住两个人。”

但孙哲平仍无动于衷,脸上甚至浮出一缕茫然的表情,他不知道的是,一个声音正回荡在孙哲平的耳边,扰得他心神不宁。

“谁来救救我……”

这是一阵微弱的呻吟,声音听起来有些熟悉,可孙哲平的脑子却仿佛断片了一般,半晌也没能回过神来。张佳乐手里的藤条终于松动了几分,他的身子一坠,整个人更是摇摇晃晃,像一只被狂风吹断了网线的蜘蛛。

“孙指导!孙哲平!你疯了吗?快松手!”


突然,藤条应声断落,孙哲平彻底翻下山崖,与张佳乐齐齐沿着陡峭的山壁向山下滚去。不知在山壁上滚了多久,张佳乐的身体撞上了一棵旁逸斜出的小松树,孙哲平整个压上了他的后背,双手紧紧攥着眼前的树干,堪堪将二人卡在了松树与山壁之间的缝隙里。

“我觉得咱们俩都是白痴……”他声音嘶哑地开了口,还不忘歪着脑袋望了望张佳乐背对着他的脸,“包里就有登山索,还找什么藤蔓……”

说着,他用门牙咬着张佳乐的背包拉链,拉开了嵌在俩人之间的登山包,再吩咐张佳乐抓紧自己的胳膊,自己腾出了一只手,从包里掏出登山索,摸索着将它缠在了张佳乐的腰上,另一端钩在这棵纤细却足够柔韧的树上:“赶紧找找平衡,慢慢滑下去……我不知道这棵树能撑多久。”

张佳乐仍是那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却也勉强扯回了一丝神智,他们一前一后地攀着登山索,小心翼翼地踩着脚下的浮土和岩石,终于在瀑布下的积水潭边找到了一块坚实的土地。脚踩在大地上的感觉竟十分梦幻,张佳乐愣在原地半晌,直到孙哲平强行把登山索扯了下来,“咔”的一声巨响才把他拉回了现实中。

他摸出手机来一看,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鬼使神差地,他重新掏出指南针,竟发现它离奇地复原了,指针定定地指向一条羊肠小道。张佳乐抬头望着总算从云层里溜出来的月亮,又望了望指南针,最终缓缓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

“它又好了,”张佳乐吐了吐舌头,满脸愤愤不平的神色,“算了算了,咱们回去吧。”

等他们抵达科考站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但站里竟然还亮着灯,照亮了他们回去的路。被称为“老韩”的站长蹲在门口抽着烟,一见俩人便皱着眉头站了起来,叉着腰,一副准备兴师问罪的模样。

“我还以为你们被豺狼叼走了。”

“这山里有豺狼吗?”张佳乐怔了怔,终于回过味来,“我们在山里迷路了!指南针坏了,咱们跟鬼打墙似的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地了……”

他手舞足蹈地给站长描述了一通,对方眉头越蹙越紧,最终沉沉地叹了口气:“你们竟然跑到那儿去了……那边磁场有问题,指南针用不了的。”

“磁场吗……”孙哲平喃喃地应着,张佳乐却已经抢先一蹦三尺高,大声嚷道:“我去!你不早说……那儿磁场有问题,那你平时进山考察都是怎么认路的?手机也没信号……”

“凭记性,”老韩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记不住的路就在旁边做记号。我在树上刻了好多记号,你们没看到吗?”

“我哪有心思注意那个!”

张佳乐大声争辩着,孙哲平的脑海中却蓦然浮现了那一声微弱的“谁来救救我……”他可以断定张佳乐一定没听到,也就是说,那是他的“幻觉”,或者说是那段陌生记忆的一部分。可是那个声音也太熟悉了吧。

“靠,你也不来救救我们……”

“我怎么知道你们跑那儿去了?”

孙哲平陡然听到这么两句,心里头猛地“咯噔”一声,一个陌生而大胆的念头渐渐清晰起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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