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川暮萤

今天的LOF绝对有毒，刚编辑的文本发出来就变成一片空白了

这篇故事构架被我铺得有点大，所以比想象中长，六章，三万字不到……精力所限我又要消失一阵子了，下次上线更remember me，那篇不会太长的

05

两天后，篮协的处罚通告张贴了出来，材料系5号因为攻击裁判被禁赛一场，与此同时，肖时钦也被规定不得参与商学院所有比赛的吹罚。

“为啥啊？这跟你有啥关系？”

“这份通告是老鱼发的，这条规定是我让他加上去的，”肖时钦顿了顿，直视着孙翔愕然的双眼，“给材料系一个台阶下吧，中锋被禁赛，这处分也够狠了。”

“那你也犯不着自己背锅啊！”

“那不然呢？让新杰背锅？这好像更不对劲了吧……”

孙翔僵在了原地，挠了半晌后脑勺，最终也挤出了一句恨恨的“妈的”。

肖时钦瞥着他这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只觉得好笑，片刻之后心底又蓦地涌起了一阵酸楚，他隐约感觉到，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男孩子在为自己担忧，他在关心自己，甚至想要保护自己。

“好啦，别拉着一张脸……我不用吹你们的比赛了，不正好可以在场边好好看你打球？”

孙翔惊讶地回过头来，怔怔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了。

他大概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而懊恼，为什么而愤怒，为什么而牵肠挂肚。他觉得惊讶、诧异，似乎又是那么顺理成章。

“肖老师……”

“嗯？”

“我——”

“时钦！”

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打断了孙翔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他们齐刷刷地回过头去，这才发现喻文州跟在后头，冲他们挥了挥手。

“老鱼，今天吃饭这么晚？”

“刚新杰找过我。”

“啊？”肖时钦瞪大了眼睛，似乎并没有料到对方会陡然提起张新杰。

“他答应了。”

“答应什么？”肖时钦仍旧如坠五里雾中，“你跟他表白了？”

“时钦……”喻文州哭笑不得地捂住了脸，“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哦哦……你说裁判长的事？”肖时钦挠着后脑勺，露出了一抹惭愧的笑容，“他怎么突然开窍了？”

“我还想问你呢，”喻文州耸了耸肩，声音压低了几分，“前天的比赛，你们闹到篮协之后，发生了什么？”

“还能发生什么？被裁判长骂了一顿呗。”

“他骂什么了？”

“说……要负起裁判的责任来。”

“唔……”喻文州挠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怎么了？”

“他刚刚跟我说，他会担负起责任来，和我一起撑起篮协，”喻文州叹了口气，将手揣进了兜里，“我之前还犹豫着要不要去请韩文清学长出面呢，要是让他去劝新杰，没准新杰就会答应。现在看来，倒是无心插柳了。”

“还好你没去找。”

“为什么？”

“不然新杰绝对想弄死你。”

“哈哈哈哈……”喻文州怔了怔，放声大笑起来，肖时钦也跟着前仰后合，倒把孙翔看得一头雾水。

“他为啥要弄死你？”

“张某就是这种性格，”喻文州敛起了笑容，朝孙翔挑起了眉梢，“凡事他要是自己能想通了，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要是别人逼他，那可绝对没戏。”

“张某”这个称呼的回归宣告着三个损友的关系正式破冰，随着北风把霜雪带向大地，这个学期也渐渐迈向了尾声，在随之而来的淘汰赛里，商学院接连淘汰了两支队伍，挺进了决赛。而肖时钦的“语言学概论”课程也接近尾声，在课程转入“逻辑语言学”部分后，教室里的人便少了大半，肖时钦也只能哭笑不得地打消了期末考试的念头，准备让学生交期末论文了事。

但孙翔还是风雨无阻地坐在教室的前排，而他的室友，被他称为“菊花哥”的男生，在球场冲突事件后便不见踪影，孙翔高大的身影孤零零地坐在前排，显得格格不入。

“还不走？”肖时钦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缓缓走到孙翔面前，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这个……我没搞懂。”孙翔把自己的笔记本推了过去，笔头敲着纸页上抄下的一段话。

“没有什么比幸福重要，幸福是最重要的，所以没有什么是最重要的，这句话里有什么逻辑谬误……”肖时钦笑了笑，把手插进了兜里，“你就从数学的角度来理解，前一个‘没有什么’是一个空集，没有就是没有，后一个‘没有什么’是一个概念集合，集合里是‘没有什么’这个元素……”

“这还跟数学有关系？”

“是啊，”肖时钦耸了耸肩，神色也放松了不少，这一学期熬下来，他讲课熟练了不少，在台上还是不可避免地带着些稚气和生涩感，整个人紧紧地绷着，只有课后和孙翔独处时才会露出些松弛的笑容，“你数学底子应该不差？”

“我明白了……”对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就是文字游戏，偷换概念？”

“也可以这么说吧。”

“真复杂。”

“人类的语言本来就是复杂的，”肖时钦拍了拍他的肩，招呼着他一起去食堂，“当你说没有什么比幸福更重要的时候，你真的知道‘幸福’是什么，‘重要’又是什么吗？当你对一个人说‘喜欢’的时候，喜欢又是什么呢？你到底喜欢他的什么呢？”

孙翔跟在他身后，望着肖时钦的后脑勺，张了半天嘴，终于憋出了一句“肖老师”。

“嗯？”肖时钦转过头，朝他咧嘴一笑，“怎么又不叫我小事情了？”

“叫什么很重要吗？”孙翔脸上的神色别扭至极，就像在跟肖时钦闹脾气一般，“你，你来看我们比赛吗？”

“来啊，我不是早就答应你了？”

“那我怎么知道你答应我就是真的答应我了？”孙翔眨了眨眼，终于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毕竟人类的语言是复杂的嘛！”

肖时钦猛地一怔，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还真是……我去看场比赛又不是什么复杂的事，犯得着跟你玩这种文字游戏吗？”

“那就一言为定啦！”孙翔朝前迈了一大步，蹦到肖时钦身边，猛地抬手用力拍着他的肩，大大咧咧地搂着他朝食堂走去。

是啊，自己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半决赛算是有惊无险地扛过去了，但密集的赛程并没有给孙翔留下太多喘息的时间，决赛近在眼前，而材料系男篮也从核心球员被禁赛的泥沼里挣脱出来，和商学院男篮再度会师决赛。

“这是什么相爱相杀的前世孽缘啊……”队长翻着半决赛的战报，捶胸顿足地发出了一声哀嚎。

“谁要跟那群混蛋相爱相杀啊？”孙翔被队长这天马行空的措辞惊得目瞪口呆，“你们给我规矩点啊！不许再闹出打架一类的事了……”

“这话应该我跟你说吧！”队长瞪圆了眼，不耐烦地瞥着他，“哎对了，这次决赛裁判是谁？”

“主席、裁判长、下一任裁判长，这阵容够豪华吧？”孙翔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咱们要再不安生，篮协就要考虑找几个老师来当裁判了。”

“谁是下一任裁判长？”

“就上次把材料5号驱逐出场的那个。”

“嚯，这也是个硬茬啊……那上次护着你的那个裁判呢？他怎么不来？”

孙翔猛地一怔，低头咕哝了一句：“篮协不让他吹我们的比赛了。”

“啊？”队长这回彻底懵圈了，“你跟他真有啥不可告人的邪恶交易啊？”

“滚吧！”孙翔往队长肩上拍了一巴掌，抄起自己的背包，往肩上一挎，转身就走。

“哎，二翔！上次你夸下海口说决赛给全队买饮料，可别忘了！”

“知道了！”孙翔不耐烦地挥着手，刚拐出球场，便远远望见肖时钦站在一盏路灯下，倚着灯柱，埋头看着一本书。

“肖老师？肖时钦？小事情？”孙翔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将手探到他眼前轻轻挥了挥，吓得肖时钦猛地抬起了头，惊恐的神色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你不会是专门在等我吧？”

“我刚从图书馆出来，路过球场，看到你们训练完了，就顺便等等你。”

“你在看什么书？”孙翔已经把脑袋凑到了他面前，似乎完全没在听他刚刚的话。

“你想看就拿回去看吧。”肖时钦只是笑笑，把手里那本《普通语言学教程》塞到了他手里。

“肖老师还专门给我送复习资料？”

孙翔接过了那本书，径直把它塞进了包里，一双眼却四处飘着，最终定格在半空中的一轮明月上。

“肖老师……你觉不觉得……今晚的月色很美啊？”

“是挺美的。”肖时钦抬起了头，怔怔地望向那轮圆月。孙翔撇了撇嘴，在肖时钦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一抹不甘的神情。

“肖老师，来看决赛吧。”

“好啊。”

虽然并非肖时钦本意，但总决赛好巧不巧地落在了平安夜，也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商学院、材料系，两支队伍早已严阵以待，连赛前握手都是火药味十足。肖时钦坐在观众席里，伸长脖子望着场上，却发现穿着裁判服的喻文州似有深意地朝他望了过来，吓得他连忙挪开了视线，没敢再往裁判那边看。

有了裁判长这尊“黑面煞神”坐镇，比赛双方也规矩了不少，毕竟他们刚挨了一场骂，谁也不想节外生枝。尤其是对面的中锋，孙翔刚打进禁区，他便高高地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绝无侵犯动作， 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

但好景不长，宿敌之间的战斗怎么可能一直风平浪静，场上的硝烟味渐渐浓了起来，不止喻文州绷紧了神经，连韩文清也严阵以待，生怕再出什么岔子。

果然，下半场刚刚开始，两个球员便在争抢篮板时双双倒地，还撞翻了一个防守队员。但裁判没有响哨，他们判定在这次争抢中没有发生任何犯规动作。球员们惊愕地望向了裁判，但三人依旧岿然不动，示意比赛继续。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尽管肖时钦相信同伴的判罚没有任何问题，但他身后的观众席里还是隐隐响起了骂声，他惴惴地回头张望着，在这片刻的工夫里，韩文清已经将凶狠的目光投了过来，毫不犹豫地给了商学院的观众席一个警告。

顿时，对面材料系的观众席便响起了铺天盖地的嘘声，商学院这边也不甘示弱，几个暴脾气的观众已经跳上了座位，与对面对骂起来。张新杰猛吹了几声哨子，要求全场肃静，却遭到了观众更加激烈的嘘声和起哄。

肖时钦在场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此时孙翔却一个箭步冲到了场边，朝自家观众席大吼道：“嚷什么嚷！都给我安静点！”

闹哄哄的观众席顿时鸦雀无声，孙翔却在此时调了头，径直走向韩文清，朝他挥了挥手：“裁判，我自己领一个技术犯规，咱们接着比赛吧。”

韩文清点了点头，做出了技术犯规的手势，另一头的喻文州立刻会意，举手示意材料系队长上罚球线。

“什么鬼啊……”

“这是干啥？”

观众席上刚涌起一阵牢骚，孙翔便将脑袋转了过来，狠狠地盯着观众；另一头，材料系的球员们也开始朝着自家观众席疯狂摆手，阻止他们继续起哄。

比赛的悬念直到最后一秒才告破，商学院以97：94的微弱优势取胜，成功“复仇”。但因为孙翔的“自罚”，直到分出胜负的一刻，场上也再没出现任何冲突。篮协主席为冠军颁奖时，孙翔却陡然把奖杯往队长怀里一塞，从领奖台上跳了下来，一头扎进观众席里，拉起肖时钦的手，拖着他便往场外冲去。

“这干啥呢？奖杯都不要了？”

韩文清从没见过这阵势，顿时惊得目瞪口呆。领奖台上、观众席上，到处都是嘈嘈切切的低语，退到一旁的喻文州用肩膀碰了碰张新杰，压低了声音：“哎，你说，肖老师到底背着我们欠了多少风流债？”

张新杰耸了耸肩，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这你就得问他自己了。”

球场外，孙翔拉着肖时钦的手，在路灯下一路狂奔，直到球场已经被他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孙翔才在最亮的一盏路灯下停下了脚步，他仍拉着肖时钦的手，气喘吁吁地扶着灯柱，而对面的肖时钦也早已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抬起了头，这才发现孙翔正定定地盯着自己，瞳孔中闪亮如同星光。

“孙……孙翔？”

“肖老师，”孙翔用力地吞了口唾沫，深吸了一口气，骤然昂头大喊道，“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

06

“你……说什么？”

肖时钦已经彻底懵了，脑子里只剩下嗡嗡的声响，眼前也闪烁着恍惚的光斑，仿佛有无数的萤火虫在他眼前乱舞。面前的孙翔低着头，一双眼扑闪着，闪得他一阵晕眩。

他觉得自己正面对着耀眼的北极星，那光芒仿佛近在眼前，却无法伸手触及。

“等等，等等……我没明白……你这是在干什么？”

“什么叫不明白？”孙翔眨了眨眼，神色渐渐黯淡下来，似乎没有料到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我喜欢你啊！这——有这么难懂吗？”

“就是……为什么……你突然说这个？你是不是……又跟人玩大冒险了？”

“大冒险是什么鬼！”孙翔突然暴躁地大吼了一声，紧接着又怔怔地叹了口气，眼里早已失去了先前的光彩，神情也变得漠然而呆滞，“你是真的不懂吗？”

“我只是——”

“不懂就算了。”孙翔挠了挠后脑勺，打断了肖时钦近乎喃喃自语的自述，扔下一句“抱歉”转头就走。肖时钦仍呆滞地站在路灯下，望着孙翔的背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路口。他缓缓地蹲了下来，双手撑着太阳穴，长舒了一口气。

“我……在干啥啊……”

“喂！” 

“肖老师？”

两个声音接连在他身后响起，喻文州和张新杰对视了一眼，在他身边蹲了下来，一左一右地扶着他的肩，想要看清他脸上的神色。但肖时钦仍埋着头，蹲在地上，半晌也没挪动一下。灯光从他头顶打下来，让他的大半张脸笼在发梢阴影里，眼神也看不真切。

“不舒服吗？”

“你不会哭了吧？”

两个损友终于慌了起来，一个攥着他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另一个拍着他的背，生怕他下一秒就栽倒下去或是失声痛哭。

“我没事。”肖时钦闷闷地应着，终于抬起了头，徐徐站了起来，还没等损友们看清他的神色，他已经把手插进兜里，转头朝西边走去。喻文州和张新杰僵在他身后，过了半晌才齐刷刷地叹了口气，交换了一个若有深意的眼神。

“你们这又是在干什么？”

俩人扭过了头，这才发现韩文清也追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个灰色的背包，在二人眼前晃着：“这包是谁的？”

“肖老师的吧，我给他捎回去。”喻文州不动声色地接过背包，往自己肩上一挎。

“他没事吧？”

“有事没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张新杰瞥向了那个孤零零的灰色背包，自顾自地耸了耸肩。

“啥意思？”

“少年维特的烦恼。”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说的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平安夜过后，孙翔便“人间蒸发”了，课也不来上，期末论文也不交，急得肖时钦直挠头。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孙翔任何联系方式，平日里除了上课，几乎每次都是孙翔主动找上门来——对方仿佛带着一个高度灵敏的雷达，总是能精准地捕捉到他的定位，然后制造无数次巧妙的“不期而遇”。

“所以呢？你在担心什么？担心这孩子不交作业没成绩？”张新杰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淡然推了推眼镜，望向他的眼神仿佛在打量某个不肯坦白病情的患者。

“算是吧……他这都上了一学期课了，最后没成绩也挺可惜的。”

“那你就把他挂了吧。”

“啊？”肖时钦瞪大了眼，手里刚拧开的饮料险些全泼自己腿上。

“他发现自己没成绩，自然就会来找你了。”

“哈哈哈哈……”一旁的喻文州笑得直捶桌，动静大得甚至把邻座的两个女生给吓了一跳，“看到没？我就说张某才是最坏的那个！”

“你们快别拿我开涮了……”

肖时钦只得举手投降，喻文州却突然敛起了神色，整个人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肖时钦的肩：“你就招了吧，时钦，你明明就是自己想见人家，别拿课当挡箭牌。”

“可是……”肖时钦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手里的饮料瓶重重地往桌上一砸，双手一摊，一副放弃治疗的模样，“我也不能无端祸害人家孩子啊！没准他就只是脑子一热，过两天就后悔了呢……”

“追你的人天不怕地不怕，你这个被追的哪来这么多废话？”张新杰瞥着他，冷笑了一声，“就你这样还来教育我呢？你想得比谁都多，最后搞得所有人都不痛快，你图啥？”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现在孙翔玩失踪，人海茫茫，我上哪儿找他去？”

“只要你真有心找，总能找到的，”喻文州眨了眨眼，露出了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意，“我有个同乡会的兄弟，是商学院的助理辅导员，带的正是孙翔他们那一届……”

“老鱼你！”肖时钦几乎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右手食指指着喻文州，憋红了大半边脸也没能憋出几个字来，“太阴险了……你真的太阴险了！怎么会有你这么阴险的人？”

“要他的联系方式吗？”喻文州耸了耸肩，笑得十分坦然。

“给我……”肖时钦像是漏了气的篮球一般瘫了下来，斜斜地倚着椅背，仰头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和嗡嗡转着的吊扇，满脸都是放弃思考、生无可恋的神色。

两个损友没有告诉他的是，就在几天前，他们曾在学校打印店见到过孙翔。

孙翔就如同做了贼一般，才瞥见他们的身影，便抄起了印好的文件落荒而逃。张新杰一眼瞥见文件的标题——《日常会话中的语境与语用》，便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躲躲藏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张新杰瞥着他紧紧攥着纸张的手，轻叹了一声，“你当初拦我车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肖时钦也陷入了纠结的泥沼中。他整个人瘫在床上，把身体摆成个“大”字，盯着天花板，满脑子天马行空的荒诞念头。

他陡然想起那天在球场外，孙翔对他说“月色真美”，他自己却没能接住这个梗。当时的孙翔是不是很失望呢？

当孙翔鼓足勇气拉着他从球场飞奔而出时，他分明觉得快意，但在真正面对孙翔汹涌喷薄的爱时，他却没有勇气伸出手。

他转头望向自己搁在床头的手机，拨号页面已经按下了一串数字，他却迟迟没能伸手按下那个绿色的按键。

自己究竟应该何去何从？

突然，他听到门口传来了一阵簌簌的响动，他疑心是蟑螂，一骨碌从床上翻身下来，往门的方向望去时才发现有人正把几张纸往他屋里塞。他急匆匆冲过去拉开门，竟然看到一个熟悉、高大的身影蹲在自己门口，鬼鬼祟祟地往门缝里塞着什么。

对方猛地抬起头，正对上了肖时钦愕然的神色，脸上也只剩下无尽的惊讶与茫然。

“肖老师，我……交论文。”

“交论文也不用从门缝里塞吧，为什么不敲门？”

孙翔怔了怔，“腾”地站了起来，把那几张纸猛地往他怀里一塞，转身拔腿就跑。

转眼门口就变得空空荡荡。肖时钦木然杵在原地，半晌才僵硬地推了推眼镜，埋头翻起了手里的“期末论文”。

那几张打印纸早已被揉得皱巴巴的，上头还沾着些湿润的汗渍，论文也写得浅白幼稚，一看就知道是急就章。但肖时钦还是耐心地翻到了最后，这才发现这篇简短的论文竟然还像模像样地缀了篇致谢。

“感谢肖时钦老师对我的悉心指导，P.S.我爱你！”

肖时钦吓得浑身一哆嗦，半张脸涨得通红，连忙把这一页“致谢”撕了下来，手忙脚乱地塞进了抽屉里。等他握着论文冲上阳台时，才发现孙翔仍站在他楼下，正仰着脸，朝自己宿舍的方向望了过来。

他连忙举起了手，朝楼下用力地挥着，孙翔也注意了他的动作，咧嘴一笑，突然抬起双手拢在嘴边，朝宿舍楼大吼道：“肖老师，我爱你！”

他这一声吼，嚷得整栋宿舍楼都“活”了起来，人们纷纷涌上阳台，探头探脑地张望着，吓得肖时钦一溜烟缩回了屋里，耳畔却仍回荡着孙翔中气十足的吼声：“肖老师，我在球场等你！”

深冬的球场显得格外萧瑟，在学校的联赛结束之后，更是无人问津。肖时钦出门时穿上了高领的冲锋衣，戴着鸭舌帽，还戴了个口罩，就差把墨镜戴上了，孙翔倒十分坦荡，自顾自地拿着个篮球胡乱拍着，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对不起肖老师，那天我不该自己跑掉的。”

“没事……”肖时钦接过了孙翔传过来的球，在手里掂着，“但你不来上课，这就有点过分了。”

“我……我没想好。”

“没想好什么？担心自己只是一时冲动？”

“不是，”孙翔摇了摇头，拉着肖时钦席地而坐，双手用力拍着自己的膝盖，“我不知道，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应该跟你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给你添了好多麻烦……我都没有想过，万一你是直的怎么办，万一你对男的没兴趣，觉得我很恶心怎么办……”

“不会的——”

“我知道，你就算讨厌我，也不会表现出来的，”孙翔转过头，直视着肖时钦的双眼，眼神在冬日的阴天里愈发闪闪发光，“所以我才不该自己跑掉，我应该当时就跟你问个清楚的。”

“现在也来得及。”

“嗯，”孙翔点了点头，往肖时钦身边挪了挪，“肖老师，你喜欢我吗？”

“喜欢。”

“真的？”

“真的。”

“不是文字游戏？”

“不是。”

“也没有口是心非？”

“没有。”

“耶！”孙翔举起右手，比了个“V”，朝肖时钦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肖时钦苦笑着摇了摇头，“为什么要在致谢里捣乱？你不知道期末论文是要交给学校存档的吗？”

“啊？”孙翔瞪大了眼，嘴张得几乎能塞进一个鹅蛋，“那怎么办？我重新交一份？”

“不用了，我把那一页撕下来了。”

“能不能还给我，”孙翔涨红了大半张脸，声音低得像一只被严冬冻僵了的蚊子，“这也太傻帽了……”

“不能。”

“为什么？”

“我得留着，”肖时钦冲他眨了眨眼，终于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意，“再说了，哪有送出去的情书还能要回去的道理。”

“你——”孙翔被他噎了个正着，半晌才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了几个字，“太狡猾了！难怪我们队长说你们篮协的都是狐狸……”

“哈哈。”肖时钦虚伪地干笑了两声，仍不打算松口。

“我给你重新写一个还不成么？”

“不行，你给我了，那就是我的。”

“你……”孙翔红着脸，咬牙切齿地指着肖时钦，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球场外，喻文州和张新杰远远地望着二人，最终相视一笑，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咱们还是改天再约吧，犯不着现在上赶着去当电灯泡。”

“改天就是下学期的事了……你和裁判长交接得怎么样了？”

“还行吧，下学期差不多我也能提前接手了。”

“嗯，那就……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那时钦怎么办？”

“你管他做什么？单身狗。”

“呵呵。”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