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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张]-山河故梦(第二十章)

埋了大半篇小说的伏笔终于可以揭了……想不到吧.jpg



第二十章


这十二艘船一借便是一个月,沈鸿烈也没有要归还的意思,这支秘密的船队出入于风平浪静的胶州湾,却总能在人心里掀起不寻常的波澜。

韩文清仍坐在书桌前,翻着眼前厚厚的几沓账本,眉头紧紧地攒着,这半年来,自己名下的几家厂子看似进账颇丰,但一核对支出,他的冷汗便冒了出来——几家工厂都有不同程度的亏空,或是因为原料涨价,或是因为销路受阻。船厂的处境就更加糟糕了,工人被捕,没办法正常开工,运送原料的货船又被海军借走了,银行那边也是欠债累累,一时间竟难以为继。

敲门声陡然响起,等他抬起头来,便见张新杰行色匆匆地赶了进来,头发被海风吹得乱蓬蓬的,神色还有些不自然。

“北平那边开战了……”

“怎么回事?”韩文清怔住了,捻着账页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在宛平那边,日本人说有士兵失踪,非要进城搜查……”

“妈的……”韩文清将手里的账本重重地一摔,咬着牙,眼中几乎能喷出火来,“这都多少年了,日本人还是这点伎俩!”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仗是在所难免了……而且北平一旦失守,只怕整个华北都危险了!”

“是啊……”韩文清叹着气,将脑袋往后一仰,定定地望着天花板,呼出一缕长长的气息,“青岛的局势,也不太妙啊……”

“那咱们怎么办?一切照常?”

“一切照常吧——天塌下来了,日子也还得过。”

“我明白了,”张新杰缓缓走到他身后,将手搭在他肩上,瞥了一眼摊开的账本,“现在还有个火烧眉毛的事儿……”

“怎么?”

“北平开战,华北岌岌可危,咱们的原料可就麻烦了——华北的麦子和棉花都运不进来,江南的生丝全都供给松江的厂子了,咱们只能用南洋的丝……”

“那就用南洋的丝。”韩文清闭着眼,将脑袋倚在他胸口,有气无力地拍了板。

张新杰见他这模样,便把滑到嘴边的一句“煤炭也快用光了”给咽了下去,缓缓地半蹲下来,揽着他的脖子,把下巴撑在他肩上。

“我也不知道我这大半辈子都挣到了些什么……几家工厂、一个码头,现在呢?日本人对胶州湾垂涎三尺,工厂也江河日下,有朝一日只怕连自己的家门都守不住……”

张新杰没有应他,仍搂着他的肩颈,轻轻地叹了口气,韩文清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用力地攥了一把,手心里仿佛握了一块火炭一般。


随着华北战事告急,韩文清终于也坐不住了,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码头,亲自盯着帮里的兄弟和码头工人一道卸货、装船。哪怕是借给沈鸿烈的货船,他也要亲力亲为地盯着工人一箱一箱地把“货”运进船舱,再目送着它们起锚,朝茫茫无际的大海上驶去。

张新杰和白言飞也忙碌了起来——工厂的货源和销路,事事都得他们去打点,倒是宋奇英愈发“神龙见首不见尾”,张新杰心里犯了嘀咕,但也不免顾此失彼。

“涂警长,你这么三番五次地找我过来,就为了和我拉家常?”

此刻的宋奇英正坐在涂鸣威办公室的沙发上,手摊在膝盖上,指甲却无意识地掐着自己的裤管。这个细微的动作也被涂鸣威看在眼里,他“哈哈”地干笑了两声,在宋奇英身侧坐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怎么,你不喜欢和我拉家常?”

“我还有别的事要忙。”宋奇英本能地缩了缩肩膀,便要起身,涂鸣威却陡然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拽回了沙发里。

“别着急呀!”他给自己的副手使了个眼色,对方便递过来一张照片,涂鸣威掂着那张泛黄的照片,打量了片刻,将它往宋奇英面前一递,“来,看看这个。”

宋奇英不情不愿地瞥了一眼,瞬间便瞪大了眼睛,瞳中流露出混合着震惊、恐惧、迷惑的神色。

“认识么?”

涂鸣威的话他也没能听得进去,耳畔只简直嗡嗡的杂响——照片是一具被海水浸得浮肿不堪的腐尸,但他依稀能辨认出那扭曲的面目……

“这是怎么回事?”

宋奇英茫然地望向了涂鸣威,却见他只是淡然地笑了笑,随口应道:“这是霸图以前的四当家宋明业,在七年前霸图的一次内讧里被韩文清杀了——怎么,你认识?”

宋奇英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轰隆隆的巨响,肚子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把自己的胃给呕出来。但他还是强忍着恶心,紧紧地咬着下唇,转头望向了涂鸣威:“为什么给我看这个?”

“我们怀疑这案子里另有隐情,”涂鸣威微笑着望了回去,神色中倒颇有几分成竹在胸的意味,“压了整整七年,也是时候给他的家人一个交待了。”


“他没有家人,也不需要你们给什么交待。”

宋奇英腾地站了起来,掉头便往外走,涂鸣威在后头轻佻地打了个呼哨,叫住了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也跟着站了起来,缓缓踱到了宋奇英身后,拍了拍他的肩:“他姓宋,你也姓宋,你们不会是亲戚吧?”

“你还管我姓什么?”

宋奇英转过脸来,冷冷地瞪着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涂鸣威踢到了铁板,竟也不恼,仍旧和蔼地笑着:“我就随便问问嘛……你要是有什么线索,尽管和我说,人命关天的事儿,我可不敢怠慢了。”

“知道了。”

宋奇英漠然应了一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涂鸣威目送他走远,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下属凑了过来,张望着那道被宋奇英摔得震天响的门,眨着眼,不解地望向了涂鸣威:“老大,咱把时间浪费在这小子身上干什么?”

涂鸣威咂了咂嘴,敛起了笑容,转头斜睨着他:“要是蔡与弘没骗我的话,这小子,就是宋明业的亲儿子。”

“啊?”副手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那……他自己不知道这些事?”

“他是宋明业不知道跟谁生的野种,被张新杰捡回去的……张新杰怎么可能把这些事告诉他?”

“那……蔡与弘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自己去跟他说?”

“那就得问问,这姓蔡的死鬼是怎么死在那艘货船上的了。”

“不是轮船失事被炸死的?”

“失事这种鬼话你也信?”涂鸣威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沈鸿烈捞起来的轮船残骸,可没有哪个零件是原先就坏了的;水手的尸体虽然都被炸得面目全非,脖子上的勒痕可都是明晃晃的……要不是现在形势不好,日本人能善罢甘休?”

“我明白了……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派人盯着那小子?”

“不用了,”涂鸣威摆了摆手,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给他点时间吧,他会想明白的——杀父之仇,可不是开玩笑的。”


宋奇英离了警署便在街上狂奔起来,引得满街行人侧目,但他仍不顾一切地朝前奔着,没过多久,便不自觉地来到了码头。

他站在巷口,扶着墙,大口喘着气,竟觉得眼前的景象一片混沌。自家的轮船刚起航,进港的船只也卸下了货,懒洋洋地漂在港口,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闲暇时光。韩文清已经回家了,张新杰仍和白言飞在码头,和工人们一起卸货。待把这一船生丝全部卸下来后,白言飞却突然拍了拍张新杰的胳膊,拉着他朝巷口走来,似乎有事要和他商量。

他们在距离巷口几步之遥时停住了脚步,宋奇英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两步,轻手轻脚地将背贴在了墙根上。

“有事?”

“九哥,你知道奇英上哪儿去了么?”

“不知道,怎么了?”

“这段时间——”白言飞舔了舔嘴唇,眼底闪过一丝欲言又止的神色,“奇英和警署的人走得很近……”

“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了。”

“涂鸣威是从五月底开始和笼络奇英的,就是鹏程船厂出事那会儿……”白言飞压低了声音,抬头瞥了一眼张新杰,却见他垂着眼,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神色,“今天我原想叫他一块儿来码头,又被涂鸣威的人捷足先登了……九哥,我也希望是我多心了,但我还是劝你多加提防,这些年,霸图窝里斗的事情一桩接一桩,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我知道了,”张新杰闷闷地应着,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望着他,“这事儿交给我,你就别管了。”

“九哥——”

“谢谢你,言飞,”张新杰拍了拍他的肩,神色也缓和了些,“不过我心里有数……还有,这事儿先别告诉大哥,现在码头的事已经够他烦的了,咱们就别去添乱了。”

“好吧,”白言飞耸了耸肩,后退了一步,缓缓地摇着头,“你多保重……”

张新杰仍面无表情地朝他点头,目送他快步赶回了码头,招呼兄弟们迎接另一艘刚进港的船。他叹了口气,转身正要离去,却陡然看见宋奇英正立在不远处的巷口,扶着墙,望向他的眼神有些发虚。

“奇英?”张新杰犹豫了片刻,快步走向了他,“找我有事?”

宋奇英只是张了张口,脸色苍白得异于往常,张新杰很快便发现了他的异样,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脑门:“不舒服?”

“九哥,你……有空吗?”

“有,”张新杰抬起手腕,瞥了一眼表,再抬起头时,便看见对方眼中闪动着灼灼的光,“你有话要和我说?”

宋奇英只是紧紧地抿着嘴唇,半晌才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开了口:“九哥,你不会骗我的,对吗?”

“我从来没骗过你,以后也不会骗你。”

张新杰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他拍着宋奇英的肩,搂着他一道离开了码头:“走,咱们换个地方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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