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用一键转载功能

关于

[韩张]-逐浪(07/END)

完结了……这么看起来也没有很长嘛

LOF好像出了个合集功能,等我哪天有空了整理一下吧



两艘海盗船就这么在灰岛上盘踞下来。这座岛的地势也算不得好,岛上的炮台更是腐朽不堪,张佳乐在和韩文清赌气之余,也找到了打发时间的法子——修缮这个锈蚀斑斑的炮台。

“你竟然还会这个?”

“磨掉锈,涂点油,再把它晒干——这不是挺简单的吗?”

“你说得轻巧,”白言飞冲天翻了个白眼,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之色,“这么大个炮台,有本事你别使唤我们帮忙!”

但张佳乐已经爬到塔外,一头扎进了炮管里,小心地打量着里头的构造,白言飞瞥着他露在炮口外的下半身,陡然生出一种冲动,想在他屁股上踹一脚,或者索性点火把他轰进海里。

而在炮台后的海滩上,另一笔“交易”正在有条不紊地磋商着。

“什么意思?你要跟我们走?”

“我现在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呀,”说话的是林敬言,他坦然耸了耸肩,神情看起来格外坦荡,“张佳乐应该告诉你了,我和呼啸那边已经拆伙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韩文清看不到他那副诚恳的神色,便只能从他的语气里揣摩这番话的用意,“你为什么不继续跟着张佳乐?”

“都到这份上了,跟你和跟他有什么区别?”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劝你们联手,”林敬言缓缓叹了口气,露出了一抹连他自己都觉察不到的愁容,“这片海域这么多年来,都是嘉世一家独大,其余各家海盗团互相制衡,如今嘉世虽不复当年的盛况,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们几家要与他为敌,也是讨不到什么便宜的。更不用说现在嘉世已经投靠了海军,背靠大树,咱们几家再窝里斗,更是落不到什么好……”

韩文清冷笑了一声,打断了他冗长的叙述:“叶秋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他搭我的船来到西尾海峡,自己脚踩西瓜皮溜了。”

“你别老把人往坏处想嘛,”林敬言讪笑了一声,想要缓解下僵硬的气氛,“或许他是想帮咱们引开海军呢?”

“拉倒吧!他别把海军引来了我就谢天谢地了。”

林敬言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苦笑着摇了摇头,抛出了致命的一击:“你们俩不肯联手,那你们船长的医生怎么办?”

韩文清顿时便哑火了,像一门年久失修的炮一样,半晌也没能憋出一声响。林敬言见他迟疑,便继续穷追不舍:“他还会继续跟你走吗?张佳乐能答应吗?”

还不等韩文清回过神来,一个声音突然从礁石后传来:“你们在这儿商量着拿我当筹码,问过我本人的意见没有?”

林敬言猛地转过身,这才发现礁石后头探出了一个脑袋,张新杰像一只警觉的白猫,朝他怒目而视。韩文清也迟钝地转过了头,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已经被林敬言敏锐地抢占了先机:“那你说说你自己的想法?”

张新杰却只是瞪着他,瞪得眼角都扬了起来,眼里似乎含着许多情绪,嘴唇却紧紧地抿着,腮帮子微微鼓起,倒真有些猫样。僵持片刻之后,他突然一声不吭地转过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海滩,朝岛上走去。

韩文清终于听到了几缕细碎的脚步声,皱起了眉头:“生气了。”

“是啊……做决定是很艰难的,”林敬言瞥着张新杰越来越远的背影,语气里裹上了一层故作姿态的深沉意味,“何必让他受这种苦呢?你替他决定好了不就行了吗?”

韩文清没有应他,只是将脸转向了海面,海风缓缓扑在他脸上,倒也带来了一丝快慰的凉意。


他们所有人都在逃避——这就是张新杰的结论。

他坐在一块礁石上,端详着手里那把银质匕首——宋奇英在“百花”号上就把它还给了自己,还叮嘱他记得把刀口上漆黑的烟渍擦干净。他不时抬头望望海面,又转身望向炮塔,最终视线逡巡着回到了自己的手上,怔怔地盯着刚刚擦亮的刀口,和上头自己面孔的倒影。

没有人上来,也没有人挽留他,甚至没有人问过他是什么打算——除了林敬言那句明显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的废话。似乎大家都默认了这样的处境——仿佛只要没有人开口提及,难堪的未来就永远不会抵达。

这种时候,他甚至有点感激突然来袭的军舰。

号角声突然从灰岛北面的高地传来,震得他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格外剧烈,他“腾”地站了起来,将视线投向茫茫大海,却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到。但在这眨眼的工夫,一声巨响已经从炮台上传了过来。

张新杰被这炮声吓了一大跳,双腿一软,险些从礁石上摔了下来,他有些恨自己这双视力糟糕的眼睛,但还是迅速地跳下了礁石,沿着来时的路跌跌撞撞地奔了回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跑得太累了,还是一个激战的讯号,海上吹来的风竟也变得燥热起来,吹进了他的发丛中,贴着他的头皮拂过,像是往他乱糟糟的头发里扬了一把沙一般,磨得他头皮火辣辣地疼,脸颊也被狂风刮着,没过多久就泛起了一团糟糕的红晕。

此前的海滩早已空无一人,他沿着地上稀疏的脚印,一路狂奔回到了“霸图”号停泊的海湾,发现韩文清也正在到处找他。

“小张你快过来!跑哪儿去了?”

韩文清循着李艺博的声音,摸索着抓住了张新杰的胳膊,便要把他往船上拽:“赶紧走!这一带已经被军舰包围了,咱们没办法硬扛……”

但海面上还回荡着炮声,张新杰愣在原地,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高处的炮塔。

韩文清觉察到了他的僵硬,手上用劲拽了一把,暴躁地吼道:“你哥正在给我们争取时间,你别在这儿发愣了!”

“可是——”

“他比你更清楚该怎么做,你留下来只会添乱!”

李艺博也在身后推了推他的肩,语气有些急切:“走吧!百花号能追上来……”

张新杰就这么失魂落魄地被拉上了船,“霸图”号起锚时他仍在望着炮塔的方向,暴露在塔外的炮口不时吐出巨大的炮弹,在遥远的海面上砸出雪白的浪花。而在另一头的海平面上,已经渐渐浮出了无数桅杆的尖顶,紧接着就是印着军徽的旗帜,就像海底的泡泡一样,徐徐在海面上绽开。

“把帆给我扬起来!大副,你给我看好了航向,什么时候该开炮也由你说了算!别和他们硬碰硬,先甩开这几只苍蝇再说!”

大副已经举起了望远镜,一动不动地盯着远处的海面,另一只手挥着一面小巧的旗子,权当指挥。他们的船长仍旧看不见任何东西,他必须肩负起全部……

张新杰终于扯回了神智,他咬了咬牙,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挣脱了韩文清的手,一个箭步冲到大副身边,夺过了他手中的望远镜。

“十一点钟方向,顺风!舵手,加速,军舰要围过来了!”

大副便站在他身后,挥着手里的旗子,指挥着船上其余水手。“霸图”号全速朝东北方向驶去,所有人心头的弦都绷得极紧,谁也没留意到林敬言竟也跟着上了船,轻手轻脚地摸到了韩文清身后,轻叹了一声:“挺好的……”

“什么?”

“挺羡慕你这艘船的。”

韩文清怔了怔,突然低头苦笑了一声:“我们也拆过伙……在黑岬岛走了不少人。”

“是吗?”林敬言愣了片刻,突然抬起了手,在韩文清面前晃动着,“你眼睛是真看不见?还是在拿我和老张开涮?”

“怎么,怕了?”韩文清转过脸来,用空洞的瞳孔正对着林敬言的面孔,冷笑了一声,“我要真想算计你们,也不会挑这种时候下手。”

林敬言也苦笑了一声,用力地拍了拍韩文清的肩,倒也拍出了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气势。在船头,张新杰仍举着望远镜,声音愈发急切起来:“海军围过来了!舵手,九点钟方向,加速!甩开他们!”

炮声戛然而止,海面上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宁静得近乎诡异。


“百花号起锚了!”

船尾蓦地有人喊了一声,这便是“突围”的信号,所有人都绷紧了心头的弦,远方的海面上,军舰也觉察到了这一丝异动,加快了航行速度,朝灰岛的方向包围了过来。

“舵手,减速,十一点钟方向!炮手准备攻击,注意听我命令,别乱打——”

他终于看清了来袭的军舰——八艘三桅帆船、六艘单桅护卫艘和两艘巡航快艇,一共十六艘船浩浩荡荡地朝他们包围过来。

“炮手,开炮!目标:快艇!把它们打回去!”

“霸图”号的侧舷终于吐出了火舌,炮弹落在快艇前方,震得整片海域都摇晃起来,两艘细长的快艇也被掀得摇摇欲坠,险些在巨浪中翻了个底朝天。但只是片刻的工夫,后头的军舰便已迎头赶上,距离近得水手们能清楚地看到旗帜上新印上的军徽。

“继续开炮!舵手,想办法把距离拉开,别让它们贴上来!”

军舰缓缓改变了阵形,像北上的大雁一样排成斜列,朝着“霸图”号前方斜插过来,但“霸图”号似乎并不打算退让,仍旧按照自己的节奏开着炮,领头的军舰刚追上来,立刻就被炮弹掀起的浪头推了回去。

“稳住!”张新杰远远地瞥见了军舰缓缓伸出的炮口,预见了紧随其后的一场恶战,“把帆拉满,准备突围!”

隆隆的炮声如期而至,震碎了风平浪静的海面,滔天的巨浪让他们如同置身风暴之眼,也让张新杰的吼声带上了一丝咆哮般的怒意:“开炮!不要退缩,不要回头,抓住现在的机会!”

但海军比他们想象中还要狡猾——这一斜列战舰次第开炮,密集的炮火织成了一张网,将海盗船笼在其中,一时间,“霸图”号也不知该从何处突围,缓缓追上来的“百花”号更是成了无头苍蝇,在这张火力网里团团转。

“稳住——啊!”

张新杰的吼声已经派不上多大用场了,整个海面上只听得到震耳欲聋的炮声,和海浪冲刷着船舷的声音。剧烈的颠簸打乱了所有人的心绪,张新杰脚下一滑,一屁股跌在了甲板上,竟一骨碌翻滚着朝后滑去,一直滚到韩文清跟前,才勉强伸出抓住了船长的脚踝。

“新杰?”韩文清顿了顿,认出了这只熟悉的手,“张新杰?”

对方没有应他,只是用另一只手撑着甲板,想要在这片刻不停的颠簸中坐直身子。韩文清没听到答复,连忙半蹲下去,想要把他扶起来,不料在他弯腰的空当里,一道巨浪猛然袭来,冲得整艘船都晃荡起来。韩文清脚下一松劲,身子也失了平衡,张新杰便像颗鱼雷一般一头扎进他怀里,撞得他朝后一跌,俩人一道滚向了桅杆。

列首的军舰似乎已经觉察到了“霸图”号的失控,一时间,海面炮声四起,整列军舰借着风势斜插向“霸图”号的航线,似乎准备将它拦截下来。

但张新杰根本无力阻拦,他和韩文清在甲板上滚了好几圈,才总算是撞上了桅杆,停住了身形。他听到了一声闷响,却也来不及多想,连忙撑起了半边身子,朝着舵手的方向大喊:“九点钟方向!不要恋战,先甩开他们!”

已经晚了——十六艘军舰沿着弧形的航线围了过来,困住了摇摇欲坠的“霸图”号,八艘主船齐齐开炮,喷出的浓烟几乎遮蔽了他们头顶的晴空。在纷乱的炮声中,他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呻吟,猛地转过头去,才发现身后的韩文清捂住了脑门和眼睛,嘴唇紧紧地抿着,透出一抹痛苦的神色。

“你……怎么了!”

张新杰将手搭在了韩文清的肩上,小心翼翼地将脸凑了过去,鼻尖都快贴到了对方的手背上。韩文清缓缓地松开了手,却仍用手掌在眼前晃着,看得张新杰胆战心惊。

“我好像……能看到点东西了。”

他的头再度撞在了桅杆上,脑子里只剩下混沌的钝痛和嗡嗡的响声,所有的方向感全部失灵,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只能靠着张新杰的搀扶勉强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真的?”

张新杰大喜过望,也跟着抬起了手,在韩文清眼前晃着。突然,船身再度疯狂震颤起来,张新杰的身形刚一晃,便被对方稳稳地抓住了手掌。

“怎么回事?”

“左舷被炮弹打中了——”

李艺博的声音里满是焦急的味道,韩文清也顾不上仍萦绕在他颅腔里的眩晕感,扶着张新杰的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能看到海面上军舰的影子,像是笼在黑色的迷雾里一般,在狂风过后,终于缓缓地露出了它们的真容。海上的空气似乎幻化出了实体,在他眼前盘旋着,搅得他一阵头晕,却也使他脑海深处的战意渐渐复苏。


“舵手,调头!两点钟方向,迎上去!炮手,看准机会就开炮,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船长发出了全然不同的指令,但眼下谁也顾不上权衡斟酌——局势瞬息万变,尾随其后的“百花”号在觉察到“霸图”号的失控后,陡然调转船头,朝着军舰队列中段猛地冲了过去。

在白言飞开炮的同时,“百花”号上也响起了炮声,这一列军舰“七寸”被袭,立刻改变了策略,主舰缓缓向队列中段收缩,似乎想要困住“百花”号,其余的护卫舰和快艇加快了速度,朝“霸图”号前方截了过来。

“开炮!别管他们怎么动,大不了撞过去!”

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霸图”号一改此前谨慎的打法,竟徐徐调头,朝着眼前的军舰冲了过去。冲在前头的快艇似乎被吓了一跳,竟然摇摇晃晃地朝两侧别开了船头,似乎是想要躲开“霸图”号这一撞。后头的护卫舰也乱了阵脚,仓促地冲着海盗船开了几炮,将它们之前的海域炸得白浪横飞。

但“霸图”号仍旧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船头直接撞上了一艘快艇的船舷,撞得它骤然翻进了海里,另一艘快艇来不及躲闪,也跟着撞上了“霸图”号的侧舷,被它巨大的船身推着朝后退去,最终撞上了后头的护卫舰。

一枚炮弹砸在“霸图”号的侧舷上,撞出了剧烈的颠簸,但海盗船仍不为所动地冲进了护卫舰阵中,两侧的火炮片刻不停地吐出火舌,将近在咫尺的军舰轰得摇荡着朝后晃去。

“开炮!继续冲!别管它们——”

突然,张新杰挣脱了韩文清的胳膊,突然转头冲向了船舷,抓着船栏朝后望去。李艺博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才发现“百花”号已经被八艘主舰团团围住了,此刻正缓缓调转船头,准备撞向西北方的主舰。

“小张,快回来!”

李艺博扯着嗓子大吼道,话音未落,一道大浪已经朝着船舷打了过来,猛地泼上了甲板,张新杰猝不及防地被它兜头浇了个透,跌跌撞撞地朝后摔在甲板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在这道狂浪之后,一艘护卫舰已经紧紧地黏了上来。

“舵手,九点钟方向,冲!甩掉这只苍蝇!”

韩文清摇晃着朝前迈了一步,似乎想将眼前的景象看得更清楚,船身的颠簸使他的步履看起来格外蹒跚,但还是让水手们露出了惊讶的的神情——他们的船长踉跄着往前踱了几步,站上了船头,昂着头,视线投向了这片硝烟弥漫的海面。

他们身后的炮声也愈发密集起来——“百花”号铆足了劲,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西北方向的军舰,其余的主舰也朝西北方拢了过去,其中一舰三桅帆船甚至朝着“霸图”号开起了炮,似乎想要将两艘海盗船一网打尽。

“那边——”仍坐在甲板上的张新杰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指向了北方,“有船来了!”

李艺博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扶起了张新杰,同他一道伸长了脖子,朝北方张望着:“那船……挂的是咱们的旗?”

“好像是……”张新杰怔怔地转过头,露出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咱们还有别的船?”

“没了吧……”李艺博挠了挠后脑袋,瞳孔倏地被点亮了,像火苗一样闪烁着些微光芒,“等等,等等!这船……有点眼熟!”

“你在嚷嚷些什么!”韩文清扭过了头,狠狠地瞪着船需长,他惊讶地发现,李艺博的面貌是如此清晰,张新杰站在他的身旁,正冲自己眨着眼,瞳孔中的神色混合着惊喜、失落与迷茫,更是让他的双眸像一对星星,在这片炮火纷飞的海面上闪闪发光。

“那船……我想起来了!”李艺博的吼声回荡在甲板上,几乎将所有水手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那是老郑他们走的时候搭的船!”


“老郑”这个字眼如同一枚闪烁着耀眼光芒的信号弹,在船上引爆了热烈的欢呼,张新杰还没回过神来,“哦哦”的呼声已经从船头蔓延到了船尾,甚至连不远处军舰上的水手都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他们也留意到了身后骤然袭来的海盗船,但前头的护卫舰仍被“霸图”号纠缠着,中段的主舰刚刚调了头,此刻腹背受敌,“百花”号也发现了援军,鼓足了风帆,朝着那艘陌生的海盗船冲了过去。

“韩文清这混蛋!自己留了后手也不吱一声……下次靠岸看我怎么收拾他!”

被张佳乐点了名的海盗船长仍僵在船头,还没能将自己的神智扯回来,便觉得湿润冰凉的海风往他的鼻孔里钻,冷不丁地打了个大喷嚏。

“看什么看!开炮,冲过去,跟老郑他们汇合!”

张新杰和身边的李艺博对视了一眼,转头望向了后头的“百花”号,只见那艘巨大的海盗船抓住了洋流,竟像一艘快艇一样身轻如燕地冲向了东北方向,撞向一艘三桅帆船,侧舷的火炮喷出火光,将船身扬起的浪花映得一片雪亮。

“开炮!轰他们!轰出一条路来,别给他们集结的机会!”

陌生的海盗船也开了火——那是一艘用商船改造的战船,船上只有两门炮,战力平平,打法却十分老辣,见缝插针地用炮火骚扰着这一列军舰,与“霸图”号里应外合,没过多久便把军舰的阵形搅了个一团糟。

“百花”号也趁势冲了过来,船头正撞在一艘护卫舰的侧舷上,火炮吐出的炮弹轰得另一艘主舰后退连连。罗网被撕了个口子,几艘主舰哑了火,护卫舰也如同脱了力一般,在浪头上无助地漂着,无力防御“霸图”号和“百花”号的轮番炮击。

“韩文清——能听到吗!”张佳乐冲向“百花”号的左舷,朝近在咫尺的“霸图”号吼道。在震耳欲聋的炮声中,对方还是听到了他的呐喊,目露凶光地瞪了回来:“你吼什么!”

“赶紧脱身,不要恋战!”

“妈的,你就为了说这个!”

“叫你赶紧滚蛋!老子船裂了!再拖下去船要沉了!”

“谁让你愣头愣脑地撞上去?傻了吧!”

“妈的你废话怎么这么多!你信不信我下一个就撞你?”

“不怕沉船你就来撞啊,老子奉陪!”

“你们别吵了!”张新杰双手拢在嘴前,朝着对面的哥哥大喊道,“再吵海军又要围过来了!先冲过去和老郑汇合,想办法甩掉海军!”

“妈的……老郑又是谁?”

“就是他们——”张新杰抬起手,指向了不远处的海盗船,那艘船撞进了军舰堆里,还不等几艘主舰回过神来,便又猝然调头,狡猾地避开了主舰的炮火,朝着北方直冲而去。

“西北方向,准备突围!”

韩文清看懂了老郑的用意,大吼了一声,双眼却不由自主地朝张佳乐那边瞥了过去,对方似乎早已没了和他吵架的心思,举着望远镜张望了片刻,大喊道:“跟上那艘船!和霸图号分头突围,甩掉海军再想办法汇合!”

话音刚落,两艘海盗船便一左一右地调了头,一艘沿着刚刚被老郑的船撕开的缺口冲了出去,另一艘则趁着海军首尾不顾冲向它们防守最薄弱的西北角,两船齐齐开炮,彻底冲乱了海军的阵形。

“起风了!”

张新杰不知何时冲到了桅杆下,牢牢地抓着帆索,用力将它拽在手里,将船帆扬得满满的。在剧烈的颠簸中,他竟也站稳了身形,抬眼望向眼前这片海域,望向红艳的炮火和雪白的浪花,狂风推着他们的帆,朝西北方向逐浪而去。


这场混乱不堪的追逐战不知持续了多久,太阳沉入海面时,身后穷追不舍的军舰终于没了踪影。张新杰双臂也脱了力,松开了帆索,一屁股跌坐在甲板上,大口喘着气,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前方的海盗船也放缓了速度,让身后的两艘船追了上来,依着“霸图”号的左舷与它并排行驶着。甲板上没见到老郑的踪影,倒是几个阔别已久的同伴一见韩文清就挥起了胳膊,争先恐后地欢呼起来。

“你们怎么回事?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们离开黑岬岛之后,一路往东,到了西尾海峡,本来打算到北方去买卖烟草,没想到刚离开海峡就碰上了叶秋……”站在船栏边的一个水手叉着腰,摇头晃脑地娓娓道来,“我们本来想逮住他的,可他说你们遇到麻烦了,让咱们来帮忙……”

“然后你们就重操旧业了?傻子吧!”

“嗨,反正咱们出了海,迟早都是要当海盗的!老郑那家伙还觉得丢人,躲在船舱里不肯出来见人……”

水手们纷纷哄笑起来,笑声甚至惊动了缓缓靠过来的“百花”号,张佳乐用力地拍着船栏,朝韩文清吼道:“笑什么呢!”

对方显然不打算搭理他,倒是张新杰挣扎着站了起来,拼尽全身力气,跌跌撞撞地奔到了船栏边,朝张佳乐用力地挥着胳膊。对方怔了怔,竟朝他吐了吐舌头,随即咧嘴一笑,脸颊被夕阳的余晖染得格外灿烂。

“叶秋人呢?”韩文清对身后的兄弟重逢一无所知,仍向那个水手问道。

“他?往东边去了,说是要去找嘉世‘算账’……我也不晓得他们有啥账可算的……”

“妈的,这人是不是缺心眼?上赶着去送死吗?”水手没料到船长竟然咬牙切齿地怒骂了一句,白眼都快翻到天灵盖上去了,“追上去!这事咱们谁也不能置身事外!”

“头儿,这啥情况啊?”

“他没告诉你们?嘉世现在和海军是一路的!这片海上的海盗要是不联手,以后谁也没有好日子过!”

“难怪!我说你们怎么和百花的船在一起呢……”

话音未落,季冷已经在船头嚷嚷了起来:“船长!前头又来了一艘船……挂的是百花的旗子!”

“啊?”这回连张佳乐都怔住了,他茫然地挠了挠后脑勺,眼睛瞪得溜圆,“我哪儿还有别的船啊!”

韩文清已经冲向了船头,从季冷手中一把夺过望远镜,朝前方望去,眉头倏地拧成了一团:“不对……这分明是咱们的船。”

“什么乱七八糟的……”张佳乐也冲上了“百花”号的船头,举起了望远镜,不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黑点——那是一艘小小的帆船,小得像一片坠在海面上的落叶,但桅顶挂的,赫然是百花的玫瑰骷髅旗帜。

“妈的!是孙哲平那个狗东西——偷了老子的船,还敢回来!”

“你说什么?”张佳乐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悚地望向韩文清,怔了片刻之后又举起了望远镜,继续朝那艘小船望去。

“把他给我截住!这次他休想再跑!”

“喂!你想干什么?”

“张佳乐你给我少管闲事!”

“开什么玩笑那是我的人!”

“可船是我的!”

海面上再度乱成了一团,张新杰仍旧扒着船栏,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片刻之后又将视线投向了头顶的白帆,黑猫不知何时从船舱里溜了出来,正企图顺着桅杆往上爬,在这一片哄乱中,张新杰身边这一方天地倒显得格外宁静,像是被封在琥珀里的小小天地。

那艘久违的小船已经近在眼前,而在他们的前方,还有漫长的航道,和永远无法预知的未来。



END

评论(14)
热度(89)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蓁川暮萤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