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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张]-山河故梦(第十五章)

今晚不会再忘记了……这章的预警我也不晓得要怎么打,总之不是什么甜的玩意就对了……



第十五章


张新杰匆匆赶回韩公馆,半路上就被一场大雨兜头淋了个透,才踏进大门便看见韩文清的车停在楼下,门房的老吴却不见踪影。二楼书房的灯亮着,将拍在窗户上的雨映得格外清晰。

“又跑到哪去了?”他推门的那一刻,韩文清抬着瞥了他一眼,“不是让你看着账吗?”

他失魂落魄地走了过去,身上的衣物全被雨水打湿了,紧紧地黏在身上,头发也湿了个透,一绺一绺地往下滴着水,眼镜上沾满了水珠,脸颊上也被雨水冲刷出道道痕迹,看起来倒像是哭过一般。

“怎么回事?”

张新杰将手撑在了桌沿上,终于扯回了一丝神智,他大口喘着气,双眼直直地盯着韩文清的脸,发白的嘴唇轻颤着,缓缓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哥……我杀了三哥……”

“你说什么?”

“我杀了三哥……”

他低着头,头发梢上的水滴在了桌面上,下一刻,他就被韩文清抓住了领口,往面前用力一拽。

“你在干些什么?”韩文清虚起了眼,但眼眶里密布的血丝仍像是能滴出血来一般,手背上也青筋暴起,“为什么要杀老三?”

“之前的鸦片是三哥弄进来的……”

韩文清的脸色倏地冷了下来,猛地将他一推,张新杰经过这一晚上的跋涉,原本就两腿发软,这一把推过来,便将他推得朝后一通踉跄,险些跌倒在地上。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韩文清站了起来,缓缓地踱到他面前,脸色阴沉,“老三走私鸦片?”

“是……”张新杰终于立稳了身形,刚抬起头来,韩文清的巴掌就挥了过来。

这一巴掌打得他眼前发虚,整个左脸上火辣辣的,脚下也不自觉地踉跄了几步,刚要跌下去,又被韩文清一把拽住了肩膀。

“你还有没有良心?”韩文清骤然将他拉到自己面前,强迫他仰着脸,与自己对视,“我对你怎么样,老三对你怎么样?你又干了些什么?现在还在胡说些什么?”


张新杰怔怔地盯着他,薄薄的镜片被屋里闪烁不定的灯光映得如同有一团磷火摇曳在其中,他突然抓住了韩文清的手腕,用力地攥着,掌心里渐渐渗出了汗水。

“哥,你听到爆炸的声音了吗?”

“什么意思?”韩文清心头一懔,手上不由得加重了力道,直捏得张新杰面色发白,额角渗下汗来。

“那是日本的商船,载了满满一船鸦片,在进港前被我截住了……”

“所以呢?船是你炸的?”

“是……”张新杰艰难地点了点头,右手仍攥着韩文清的手腕,嗓音沙哑,语气却格外坚定,“我截了船,正和船长交涉,三哥就过来了……事出紧急,我只能炸船,事后日本领事馆肯定会逼沈将军打捞沉船,船上没炸干净的鸦片就会重见天日……”

“那又怎么样?”韩文清的咆哮声几乎能将屋顶掀翻,不知是不是张新杰的错觉,他甚至看到屋里的电灯伴着韩文清的吼声闪了两下,“你凭什么说这些大烟和老三有关系?现在他死了,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我查到了他窝藏鸦片的仓库——”张新杰睁大了眼,毫无惧色地与韩文清对视着,倒凭空生出了一股逼人的气势,“三哥借着给船厂送煤的由头,把鸦片藏在了船厂的一个废弃仓库里,一旦事情暴露,他可以全部推得干干净净,就像六年前一样……”

“你说什么?”

韩文清将他拽到了眼前,两人的脸孔几乎贴到了一块,张新杰能清楚地看到他眼角的每一条皱纹。

“什么六年前?”韩文清的瞳中几乎能喷出火来,他恨不得将眼前这副面孔揭下来,好让他看清楚下面的血肉,“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当年四哥的事,三哥才是幕后主谋,他眼见事情败露,设计撞沉了自己的船,把所有的罪责都推给了四哥,这才有了当年码头那一战……这次他又想故伎重施,每每在我面前挑拨我俩的关系,哥,你真的一点都没觉察到吗?当日你在德县路遇袭,便是他把你的行踪出卖给了涂鸣威,司机和门房老吴都是他的人——现在老吴已经跑了,但司机还在,你可以找他问个清楚……”

话音未落,韩文清的手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腕间渐渐卸了力道,最终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背着手,缓缓踱到了窗边,背对着张新杰,望向一片漆黑的夜空,最终缓缓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将一只手撑在了窗台上,声音难得地疲惫,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般,“你有什么资格替我清理门户?”

“情况危急……”张新杰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喉咙里仿佛被塞了一块炭,又堵又烫,吐出口来的只剩下一缕游丝般的几个字,“我和三哥已经动起手来了,当时的情形……我不杀他,死的就会是我……”

韩文清久久没有应答,他只留给张新杰一个背影,一个不动如山、沉默如海的背景,谁也不知道他心底正翻腾着怎样的波澜。

“你现在还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反正老三已经死了。”

张新杰一时间只觉得眼眶鼻梁都在发酸,半边脸仍旧火辣辣的,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韩文清身后,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后脑勺:“哥,你还会信我吗?”

“不信你信谁?其他人都已经死了。”

张新杰皱起了眉,他小心地往前挪了一步,缓缓地搂住了韩文清的腰,将脸埋在他后背。隔着那件薄薄的长衫,他能闻到淡淡的汗味,甚至还有海水和烟火的味道。

韩文清低下头,看着那双搭在自己腰上的手,细长的骨节不知何时也被薄茧爬满了,指甲壳还有些发白。

“我不明白,你明明已经什么都有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还想要什么?”

“我要你爱我……”张新杰的声音终于颤抖起来,额头抵在韩文清的脊梁上,轻轻地蹭着,“不是对言飞、奇英他们那种爱,是世上只此一份的爱……”

韩文清皱起了眉,抓住了眼前骨节翘起的手腕,用力握着,语气里却十分平淡:“我没有什么爱可以给你的——你根本不明白。”

张新杰闭着眼,感觉到泪水顺着脸颊滚落,刺着自己红肿的脸颊,最终挂在了下巴上。

“没有就算了……”他渐渐哽咽起来,胳膊用了力,紧紧地箍着韩文清的腰,仿佛这已经是他在世上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可是我爱你……不管怎样,我都爱你……”

韩文清抓着那只清癯的手腕,缓缓地闭上了眼,耳畔只剩下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张新杰这几句话仿佛被风吹散了一般,也不知有没有在他心里留下什么痕迹。


韩文清最终是被噩梦惊醒的。

梦中他仍坐在自己书房的椅子里,曹锡峰、蔡与弘、宋明业围在他面前,脸上都挂着意味不明的笑,看起来阴恻恻的。

睁开眼时,他仍安稳地躺在自己的床上,裹着被子,身上渗出的汗水将单薄的里衣打湿了。张新杰赤条条地缩在他怀里,只露半个脑袋在被窝外,睫毛微微翕动着,眼睑上淡青的血管清晰可见。

他缓缓地挪起了半边身子,用被子将张新杰一裹,翻身下床,轻轻地推开了门,回到了书房里。台灯的灯泡已经坏了,起初还能闪烁着微渺的光,最终连这点如萤如豆的光也跳动着熄灭了,屋里陷入了一片昏暗。

他也懒得再打开别的灯,便借着窗口透进来的一点清淡的月光,仔细翻阅着面前的账本。

那些略显陌生的条目和数字,那些为他所不知的盈利和亏空,缓缓地在他眼前展开,他打量着这些发黄的账页,就像是在打量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地下王国,慢慢地被蚁穴蛀空,自己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那些曾被他牢牢攥在手里的东西,如今像浮沙一样缓缓地在他眼前流逝着,但他已无能为力。不知道是自己老了,还是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一件外套被轻轻地披在他肩上,他猝然回过头去,只看到张新杰站在他身后,身上只搭着一件单薄的衬衫。

“你觉得——”他试着去握张新杰搭在他肩上的手,轻轻地摩挲着他手背上突起的筋络,“我对兄弟们怎么样?”

“你……对大家都很好……”

“是吗?”韩文清叹着气,转回了脸,仍盯着眼前的账本,眼底流露出不为人知的怅然,“那为什么,曾经的兄弟,如今一个个都要背叛我?”

“这不是你的错……”

“那又是谁的错呢?”

“或许是……造化弄人……”张新杰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似乎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这些字眼。

“是不是有朝一日,连你也会离我而去?”

“不会的……”他握住了韩文清的手掌,声音沙哑,“我会一直在……”

“嗯……”

韩文清随口应着,闭上了眼,脑袋朝后一仰,正倚在张新杰的胸口。张新杰用另一只手覆在他额头上,摸到了滚烫的汗水,和皮肤下滚滚奔流的血液。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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