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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张]-山河故梦(第十章)

继续……



第十章


借着“严查鸦片”的由头,涂鸣威又生出无数事端来,码头上日日有警察巡逻,以“保护商船”之名,行监视霸图之实。韩文清被他搅得不胜其烦,蔡与弘便提议,借着韩文清过生日的契机,将沈鸿烈和涂鸣威都请过来,三方心平气和地商讨一番码头的管辖问题。

“大哥,我知道你看涂鸣威不顺眼,但要再这么由着他折腾下去,咱们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说着,蔡与弘给一旁的张新杰递了个眼色,还不等张新杰开口,韩文清已经冷笑了一声:“请他来又能怎么样?他铁了心要与我作对,我请他吃顿饭他就能高抬贵手了?”

“咱们的面子他不卖,沈将军的面子他可不敢不给,”张新杰站起身来,缓缓踱到了桌边,“蒋委员长对日本人的态度不明朗,沈将军又手握重兵,别说是涂鸣威,就算是日本人也不敢轻易开罪他,咱们完全可以‘狐假虎威’一次,让沈将军来敲打涂鸣威——港口是海军的地盘,轮不到他插手。”

“是啊,”眼见韩文清面色缓和了些,蔡与弘连忙附和道,“有沈将军这座现成的靠山,咱们不用白不用……而且正赶上你四十大寿,请客也算是师出有名,他要是不来,那就是他驳咱们霸图脸面在先,到时候沈将军要收拾他,咱们也好顺水推舟。”

“行了,这事儿就由你去办吧,”韩文清朝他摆了摆手,又望向了张新杰,“船厂那边怎么样了?”

“不太妙,”张新杰摇了摇头,脸上愁云密布,“东北的煤炭全被日本人控制着,现在胶济铁路又被韩省长封了,山西的煤炭也进不来,我本想托沈将军签通行令,从海上运煤,结果现在码头又被涂鸣威的人霸着……”

“能花钱打点吗?”

“花钱倒不是问题,只怕开了这先例,往后涂鸣威狮子大开口,咱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那就别搭理他!”韩文清朝天翻了个白眼,从鼻孔里挤出了一声冷哼,“我自己和沈鸿烈说去,咱们不受这窝囊气!”

张新杰点了点头:“那咱们照常开工?”

“照常开工,煤炭不够问纺织厂和面粉厂支去,都是自家的厂子,互通有无一下,没有过不去的坎。”

“知道了。”

张新杰点头应着,朝蔡与弘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只见他点头如捣蒜:“那是自然的!面粉厂的煤炭管够,船厂缺多少,直接过来拉就是了!”


韩文清这一场寿宴办得热闹非凡,直接包下了整个春和楼大摆流水席,蔡与弘原本还打算请程砚秋来唱堂戏,被韩文清否决了:“别整这些没用的!这节骨眼上,我哪还有心思听戏?”

程砚秋的戏没了,倒也没让春和楼冷清多少,门口依旧被宾客车马堵了个水泄不通,蔡与弘迎着沈鸿烈和涂鸣威进了雅间,张新杰便留在门口,与宋奇英一道迎来送往,刚将一名省议员迎进酒楼,宋奇英便用肘子捅了捅他的腰,朝一侧努了努嘴。

张新杰猛地转过头去,竟看见林敬言笑容可掬地朝自己走了过来,伸出了手。

“荣寿西医诊所林敬言前来道贺。”

“您里边请。”

张新杰不动声色地和他握手,将他迎进酒楼才发现自己手心里被塞了张条子。他吩咐宋奇英先替他盯着,自己转进门廊里,将那纸条展开,却只见“面谈”二字,心里的弦顿时就绷紧了。

他往春和楼大厅里瞥了一眼,只见林敬言与邻座的几个日本商人、政府议员相谈甚欢,言谈举止间找不出丝毫破绽,便略微放下了心,拐出门外,继续与宋奇英一道迎宾。

眼瞅着该来的宾客都来得差不多了,春和楼的伙计也开始上菜了,他便返回大厅,远远地给林敬言使了个眼色,将他领到了楼梯转角处。

“有事?”

“欠你个人情,也该还上了。”

“你欠我的人情好像不止一个。”

“早晚能还上的。”林敬言笑了笑,将脸凑到了他耳畔,“鸦片的事儿,我从药房的途径查到了……”

张新杰倏地变了脸色,右手紧握成拳,林敬言淡定地拍了拍他的肩,接着说道:“确实是从码头进来的,而且是光明正大地用商船运进来的。”

“你的意思是?”

“这需要我说破?”林敬言笑着,往后退了一步,直视着张新杰的双眼,“你们帮里是个什么情形,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明白了,”张新杰点了点头,缓缓地叹了口气,“你能查到船号吗?”

“有点难,不过——可以试试。”


张新杰正打算开口,大厅里突然喧哗了起来,他转头一看,原来是韩文清、蔡与弘、沈鸿烈、涂鸣威几人从二楼的雅间里出来了,正打算下楼。他和林敬言来不及避让,与四人撞了个正着。

“这位是——”

“荣寿西医诊所林敬言,向韩老板道贺来了,”林敬言不慌不忙地向韩文清拱手鞠躬,“祝韩老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客气了,”韩文清向他点了点头,主动伸出手与他相握,“你认识新杰?”

张新杰主动点头应道:“前年您发烧,盘尼西林就是问林医生开的。”

“多谢。”韩文清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便转身朝楼下走去。沈鸿烈与涂鸣威也朝他点了点头,紧跟着下了楼,倒是蔡与弘笑眯眯地踱到他跟前,与他攀谈起来。

“久仰林医生大名,平时怎么不见您过来坐坐?”

“这是蔡三哥。”张新杰不动声色地向他介绍道。

“您客气了。韩老板生意繁忙,我也不敢叨扰,这次冒昧前来,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有什么?新杰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您快请就坐吧!”

说着,他便殷勤地招呼林敬言就坐,正当张新杰松了口气时,蔡与弘却突然转过脸来,朝他投来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三方会谈”似乎十分成功,韩文清心情颇好,没过多久便与众人喝得酩酊大醉。宴会结束后,蔡与弘主动提议送韩文清回家,张新杰则留下来与宋奇英一道收拾残局。

汽车平稳地在街巷里穿行着,韩文清斜倚着后排座,只觉得如坠梦中,脑袋沉沉的,脚却如同踩进了棉花里,全身上下只剩下肩上初愈的枪伤还残存着一丝痛感,逼迫他维持着最后一缕神智。蔡与弘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他也没能听得进去。

“你说什么?”

“我是说,今天来的那个林医生,怎么感觉像个日本人?不然你还是提醒新杰一声,让他别太轻信了……”

“他都多大的人了,还需要我提醒?”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今时不同往日,以新杰在帮里的地位,要是出了什么差错,那就麻烦大了……”

“唔……”

韩文清随口应着,半闭着眼,车窗外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晃得他眼前一片凌乱,也不知眼前的事物是真是幻。

“这都多少年了,新杰还是少年意气,做事爱出风头,有时候又阴沉沉的,教人猜不透他的心思,也不知道他成天埋头在忙些什么,结交些什么人……唉,真是愁人啊……”


等到张新杰打点完一切,夜幕已经彻底笼罩了青岛,连外头最热闹的中山路都渐渐归于沉寂。林敬言早早告退,宋奇英也被他打发回去了,他在路口探头张望着,想叫一辆黄包车,却没想到白言飞慌慌张张地奔了过来,几乎与他撞了个满怀。

“九哥,你先别急着回去,”白言飞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满脸急切,几乎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快和我去码头!不然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张新杰一脸愕然地扶住了他,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过气来,“发生什么事了?”

“今晚……有一艘日本商船要进港,说是给酒厂送大米和啤酒花,其实……船上都是大烟……”

“你说什么?”

张新杰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口,将他拽到自己跟前,白言飞也紧紧攥着他的小臂,咬牙切齿地应道:“九哥,咱们快过去,现在码头没人守着,让他们进了港,可就麻烦了!”

“码头怎么会没人守?三哥没安排人?”

“这船就是三哥要放进来的!”

白言飞几乎是吼出了这个句子,张新杰的脸色倏地冷了下来,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牙关都在打颤。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三哥要放那艘船进来?”

白言飞咬了咬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上次的大烟,就是三哥放进来的,他背地里一直做着这生意,你说他名下账目亏空甚多,就是他拿着帮里的钱来打点涂鸣威和码头帮!六年前四哥的事,跟他也脱不了干系,只是他眼见事情败露,设计撞沉了船,把事情全推到四哥身上了!”

张新杰只觉得自己被骤然攫住了喉咙,半晌没能把气喘匀,圣诞前夜蔡与弘的试探、涂鸣威掏出鸦片时他那个灼灼如火的眼神、今日与林敬言的互相试探,悉数浮现于眼前。白言飞见他出神,连忙急切地搡了他一把,劝道:“九哥,别愣着了,咱们赶紧过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说着,他扯着张新杰的胳膊,便要拉他去码头,张新杰却猛地拽住了他,将他扯回了自己面前。

“这些事情,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这——说来话长……九哥,你先跟我去码头,要是那船上没大烟,我把脑袋摘下来给你当夜壶!”

“行了!”张新杰瞪了他一眼,手上却仍拽着他的胳膊不肯松开,“我且信你一回,但以咱们两人之力,也拦不住那艘船——这样,你去找涂鸣威,我去找沈鸿烈,让他们俩一块儿来查这艘船!”

“找涂鸣威?他能帮咱?黑市上的大烟买卖,可就是他撺掇的!”

“所以我得去找沈鸿烈!他们今天刚和大哥达成协议,分割了码头的管辖权,晚上就来了一船鸦片……我不信沈鸿烈坐得住,也不信涂鸣威敢在沈鸿烈眼皮子底下犯事!”

“好,我这就去!”

“等等!”张新杰按着白言飞的肩,逼近他面前,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三哥的事,你到底知道些什么,等今晚的事完结了,你得一五一十地给我说清楚,一件都不许瞒着我,否则我绝饶不了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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