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川暮萤

16：00

这是个反派……猜对没？

17.

不知是不是韩文清的错觉，自打张新杰和李艺博混熟、又结识了卢卡斯这个自来熟的“同伴”，脸皮的厚度与日俱增，不仅仗着卢卡斯听不懂中文，公然在语言上“调戏”他，还趁他开车时伸手过来捏他的大腿，伺机“揩油”。但当一行人在阿鲁维米河畔扎下营来，他又恢复了矜持的伪装，死活不给韩文清亲热的机会，把他气得半晌没回过神来。

但张新杰已经若无其事地跑去和几个卡车司机打牌了。几个司机都是刚果土著的班图人，牌技不怎么样，脸皮却极厚，不仅肆无忌惮地出千耍赖，还一直拿张新杰开着各种不着调的下流玩笑。张新杰听不懂班图语，便只顾着出牌，竟也赢了一大把硬币。几个司机口中的荤段子愈发露骨，韩文清忍无可忍，走到张新杰身边坐了下来，狠狠地瞪了那几人一眼。

场面瞬间便冷了下来，卢卡斯见势不妙，便在一旁打着哈哈：“兄弟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张新杰一怔，冲他笑着摇了摇头。卢卡斯见他不计较，又将视线转向了韩文清：“韩，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南苏丹？”

“还需要一两天吧……你很急？”

“还好……我就随便问问。”

“咱们现在虽说已经出了雨林，但东方省内河道密集，现在又正是丰水期，我没办法把车开太快……”

“我知道，能平安抵达就好……”

卢卡斯咕哝了一句，韩文清便没再搭理他，将脑袋凑到张新杰那边，继续围观他打牌。

卢卡斯也看出了些名堂，放弃了没话找话，起身说是要去看看自己的宝贝橡胶。结果他还没走几步，一场大雨便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卢卡斯被雨淋得抱头鼠窜，司机们也纷纷扔下了牌，打算往帐篷里钻，韩文清环顾四周，连忙叫住了他们。

“这帐篷遮不了那么大的雨！大家都回车里去，防备着阿鲁维米河发洪水……”

“我得去看看我的橡胶……”

卢卡斯念叨着，招呼着司机便往卡车那边奔去。韩文清没再理会他，拽着张新杰便冲回了越野车里，将车门一锁，从后排摸出块毛巾来，往张新杰手里一塞。

“赶紧把头发擦干净，别把自己弄感冒了。”

张新杰接过他的毛巾，胡乱往自己脑袋上一揉，一抬头却见韩文清眉头紧锁地望向挡风玻璃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还在生我的气？”

张新杰主动凑了过去，拿毛巾擦了擦他的脸颊，韩文清猝然转过头来，正对上了他的眼神。

“没有，我哪有这么小气？”韩文清将胳膊一抱，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我是担心这雨再这么下下去，夜里会发洪水，到时候开车肯定更艰难。”

张新杰也歪着脑袋琢磨了片刻，应道：“那咱们就别睡了？夜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立刻上路。”

“你熬得住么？”

“还行吧，熬一晚上也不是什么大事……”

话音未落，韩文清便将他一把拽进怀中，在他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睡。”

“那你——”

“你管我干什么？”韩文清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我熬夜熬惯了。”

“咱们轮流盯着？”

“叫你睡你就睡，哪来这么多废话？”

“我就是想帮你……”

“用不着，赶紧睡。”

张新杰的脸埋在韩文清胸口，很快便觉察到睡意来袭。眼下俩人身上都是湿漉漉的，挨在一块的皮肤更是黏得使人心烦意乱，但张新杰还是沉沉地熟睡过去，甚至连韩文清身上那股子挥之不去汗味都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最终他是被汽车疯狂的颠簸给震醒的，韩文清猛踩着油门，让越野车穿行在漫天的大雨中。豆大的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激起大片的水花，几乎使他眼前一片模糊。

“发洪水了？”

“嗯，”韩文清仓促地瞥了他一眼，“不睡了？”

“你这样开车我怎么睡得着……”

张新杰小声咕哝了一句，也没有抱怨的意思，但韩文清还是认真地解释道：“逃命要紧。一会儿河水涨上来了，想走都来不及。”

“我知道……”张新杰小声应道，脸颊微微发烫，“卢卡斯他们能追上吗？”

“用不着替他们操心，那几个司机都是老手，不至于连这么点雨都解决不了。”

最终，他们的车在靠近韦莱河上游的一块高地上停了下来，东方的天际也露出了鱼肚白。这一路狂奔的“成果”便是距离南苏丹的国境线不到半天的车程，卢卡斯下了车便乐得手舞足蹈，问韩文清和张新杰要不要去他位于边境小城延比奥的家中坐坐。

“算了吧，”还没等韩文清开口，张新杰便摇了摇头，“你不是要赶时间么？”

卢卡斯讪笑了两声，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抬头朝远处眺望着远方，口中念念有词。

“你很久没回家了？”

张新杰见他这副模样，便又有些心软，转头瞥了韩文清一眼，便见他抬头直视着前方，眼神中有些怅然。

“确实。但我们做生意就是这样的，天南地北地跑，一年也回不了几趟家……”卢卡期掏出手机，打开相册，指着屏幕里的一对母女给张新杰看，“看，这是我的老婆和孩子，我有大半年没和他们见面了……”

张新杰怔怔地盯着屏幕，陡然想起自己远在国内的父母，不知不觉间便鼻梁一酸。韩文清转过头来瞥了他俩一眼，沉沉地叹了口气。

“你要是不怕耽误行程，可以回去见见她们。”

张新杰也附和着点了点头，卢卡斯却嘿嘿一笑，把手机揣回兜里。

“算了吧，等跑完这一趟，我可以在家待很久呢……”

“随便你吧。”韩文清怔了片刻，最终皱着眉点了点头。

“那咱们继续赶路？”

“先去检查一下你的橡胶有没有浸水吧。”

“哦对，天哪……”

卢卡斯像只土拨鼠一般尖叫着往一辆卡车冲去，韩文清打量着他的背景，叹了口气，招呼张新杰在原地等他，也跟着走向了另一辆卡车。

“要帮忙吗？”

“你回车里待着去。”

韩文清检查完第一辆车的车厢，又钻进了另一辆车里，掀开油布，仔细打量着这批橡胶。突然间，他的眼前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白光，他疑心货箱里进了水，便将箱盖一掀，翻腾起里头的橡胶来。

“妈的，这狗东西……”

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得低骂了一声——在橡胶底下，密密麻麻地码着整整一箱象牙，在车厢幽暗的光线里，闪烁着莹白的光。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