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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张]-山河故梦(第五章)

关于张新杰的身世,以及白言飞为啥叫他九哥……

抱歉最近实在太忙,没办法一一回复……



第五章


兜兜转转,码头还是有惊无险地落到了霸图手中,离码头不远的那处废厂房也开始修葺,买了德国的机器,聘了英国的工程师,韩文清名下第一家造船厂即将建成开工。

最为惊人的,莫过于这家还没建成的船厂已经拿到了海军的订单,为东北海军的战舰生产维修零件。一时间,韩文清几乎成了整个青岛首屈一指的实业家,连日本领事馆都派了人,上门“探望”韩文清,却也无一例外地吃了闭门羹,理由是韩文清仍卧病在床。

枪伤加上风寒,确实让他元气大伤。张新杰推门进来的时候,他仍半倚着床头的软枕,眼神看起来还有些发虚。

“哥?”张新杰带上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在他床边坐了下来,“不舒服?”

韩文清似乎刚回过神来,望向他的眼神也不大清明,额头上还蒙着一层薄汗,嘴唇却干得发白皴裂。张新杰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又帮他了一把脸颊上的汗。

“要不要我去叫程医生?”

韩文清摇了摇头,握住了张新杰的手腕,掌心里烫得吓人。

“做了个噩梦。”

张新杰怔住了,他的手仍张在韩文清眼前,指尖微微抖了两下,像是被捉住的蜻蜓的翅膀。

“我梦到老四了。”

张新杰没有答谢,轻轻地挣了一下手腕,韩文清以为他要把手抽回去,便松了手,没想到张新杰却顺势握住了他的手掌,与他十指相扣。

“这不是你的错,哥……”

韩文清已经闭上了眼,轻轻地摇了摇头,肩膀陷进了枕头里:“谁料得到呢?当年一道出生入死的兄弟四人,老四被我杀了,老二也死在你手上,剩下个蔡老三,也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哥……”张新杰抬起另一只手,贴在韩文清的脸侧,轻轻地摩挲着,小心地打量着这个难得虚弱的大哥。韩文清也抬起眼,直视着张新杰的双眼,一时间竟觉得他与当年初识时没什么变化。

“陪我待一会儿。”

韩文清手上用力,将他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张新杰犹豫着,避开了他肩上的伤口,小心地枕在他胸口,闭上了眼,耳畔能听到对方平缓而有力的心跳声。


事情要从八年前说起。

那是一九二七年的秋天,为了刚起家的霸图能在胶州湾立稳脚跟,韩文清单刀赴会,到一家夜总会去见警署的人。当时警署管事的还不是涂鸣威,而是“老狐狸”胡恩广。舞台上的歌女唱着俗气的艳歌,舞池里斑斓的灯光闪得他几乎睁不开眼,觥筹交错间,他看到一条瘦小的身影从人群中钻到他们身边,怯生生地开口问道:“先生,买烟吗?”

“不要,赶紧滚!”

那是个抱着提篮的少年,被胡恩广的手下粗着嗓子一轰,便缩着脖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还没走几步,又被一个醉汉扯住了领口,调笑着要买他的烟。还没等少年从提篮里拿出烟来,对方便抓住了他的肩膀,在他的身上一通乱摸。

那少年猛地挣扎起来,仓促间朝韩文清这边投来一个惊恐的眼神,借着舞厅里一闪而过的灯光,他看清了那少年的眼神——如小鹿一般清澈但惊惶的眼神。

胡恩广带来的几个警察发出了促狭的哄笑,这样的场面在他们眼中早已见怪不怪,韩文清却突然起身,说了句“失陪”,径直走到那醉汉面前,将那少年一把拉到自己身后。

“劳驾,别动我的人。”

那人并不认识韩文清,瞪着眼正要发作,却突然瞥见他背后笑眯眯的胡恩广,顷刻间便给吓清楚里,口齿不清地嚷着“抱歉”、“失礼”之类的话,转身拔腿就跑。韩文清也不含糊,拽着那少年的胳膊,穿过熙熙攘攘的舞池,将他拖出了舞台。

“你胆子也忒大了,”他将那少年按在夜总会外头的墙上,闪烁的霓虹灯将他的脸映得凶悍无比,宛如阎罗在世,“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

“我只是……”

对方壮着胆子,直视着他的双眼,却被他毫无耐性地打断了:“你多大了?”

“十七……”

“十七?”韩文清的眼神如同锐利的刀锋,冷冰冰地将眼前这瘦弱的身板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我看你撑死了十五岁!不在家好好待着,跑这鬼地方来干什么?”

“我爹死了,我娘……”

“行了,”韩文清向来不爱听这些悲惨的故事,便劈手夺过他怀里的提篮,往地上一扔,“卖烟能挣几个钱?你要是真缺钱就来跟我混——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另以为你碰见什么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我干的都是杀人放火的勾当,你不愿意就算了,来了就别想后悔。”

这如同梁山好汉逼人落草的一段话竟也让那少年义无反顾地点了点头,韩文清的神色也稍缓了缓,拍了拍他的头顶,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张九云——”

“太难听了,我给你改个名字吧。”


韩文清这段“救风尘”的轶事被几个结义兄弟结结实实地嘲笑了好一阵子,什么下三路的荤段子都被编排出来了,他倒是不以为意,但刚从“张九云”脱胎换骨而来的张新杰也确实不遭人待见,帮里的老二曹锡峰、老三蔡与弘、老四宋明业,都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小兄弟提防有加,只有小跟班白言飞愿意和他混在一块,成天追在他屁股后头,叫他“小九哥”。

在张新杰被送进一所教会学校之后,白言飞便顺理成章地成了“陪读”,这个目不识丁的小混子哪是读书的料,没过多久便从学校里溜了出来,除了每天接送张新杰上学,便无所事事地与帮里其他人厮混,赌钱喝酒,甚至出入风月场合。

“小秀才,这字儿念啥?”候在校门口的白言飞眼见张新杰走了过来,便笑嘻嘻地凑了上来,搂住了他的脖子,将一张不知从哪扯下来的纸条往他眼前一扬。

“粜,就是拿米换钱的意思。”

“厉害厉害,”白言飞说着,将那纸片揉成一团,往地上胡乱一抛,“羡慕你啊!大哥对你可真好,从来不让你掺和那些个打打杀杀的事……”

眼见张新杰神色一滞,白言飞连忙机灵地改了口:“那也是因为你以前过得太苦了……放心,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了。”

“什么意思?”张新杰机警地转过头来,满脸愕然。

“欺负你的人都被老大干掉啦,”白言飞抬起手,不以为意地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夜总会遭了火灾,当时刁难你的人,现在估计在胶州湾里头漂着呢……”

张新杰听得心惊胆战,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那个被韩文清藏得严严实实的“地下世界”,那个肮脏的、充斥着罪恶的人间地狱。但他仍旧平静地瞥了一眼白言飞,这个只比他小一岁的少年却总是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甚至在提到杀人越货的事情时,还能笑嘻嘻地勾着他的脖子,调笑道:“小九哥,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喝酒去?”

“大哥不让去。”张新杰老老实实地答道。

“那行吧,”白言飞无所谓地撇了撇嘴,“你就安心念书,将来会有大出息的!”


送走了“找乐子”的白言飞后,张新杰鬼使神差地摸到韩文清的书房门口,刚将房门推开了一条缝,韩文清的视线便已经投了过来。

“进来。”

韩文清朝他招了招手,他便只得硬着头皮进了屋,走到韩文清书桌前,对方抬头打量着他,神色颇为严厉:“这么晚才回来?”

“言飞问我要不要和他去喝酒……”

“不许去!”韩文清立刻皱起了眉,“少和这帮没出息的瞎混。”

眼见张新杰低下了头,韩文清又用指节扣了扣桌面:“账本看得懂吗?”

“能……”

话音刚落,韩文清便将一本厚厚的账册扔到他眼前。张新杰埋头翻着,没过多久便一脸惊愕地抬起了头。

“有话直说。”

“这流水出入……怎么对不上?”

“哪儿对不上?”

“三哥名下的账……”张新杰犹豫着,终于在韩文清催促的眼神下开了口,“亏空一年接一年,窟窿大得快填不上了。”

“我知道了,”韩文清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疲惫神色,“老三是和码头打交道的,与各方人马迎来送往,开销大是难免的。”

“这钱都拿去打点码头了?”张新杰眉梢一挑,试探着问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韩文清从他手上接过账本,重重地往桌面上一摔,“这些钱的去处谁都不敢打包票,蔡老三是什么德行,我还是知道的。他这人就是贪,你给他只跳蚤,他也要给自己藏只后腿。”

张新杰没接这茬,只是定定地望着韩文清的侧脸,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觉得眼前的大哥看起来疲惫不堪。

“你是聪明人,但很多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曾经我也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但眼下这世道,是容不下太规矩的人的。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不让你插手帮里的事?这些事情,根本不是现在的你能够应付的。”

张新杰仍未开口,只是注视着那张棱角分明,却饱经沧桑的脸,只觉得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口,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最终,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低声应道:“我明白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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