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川暮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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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第七赛季的季后赛可谓是波澜迭起，令所有荣耀粉丝目瞪口呆。

先是整个荣耀联盟首屈一指的豪门战队嘉世惨遭“一轮游”，栽在了王杰希率领的微草手里。

粉丝们还没缓过劲来，嘉世的宿敌霸图战队便在季后赛第二轮败给了老对手百花，止步四强。

赛后握手时，张佳乐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悦的神色，用百花战队随队记者的话来说，“就跟要去和韩文清拼命似的”。他会这么说自然是因为输了比赛的霸图选手也没什么好脸色，张新杰倒也还算镇定，韩文清的脸已经黑得能刮下一层煤灰来了。

韩文清脸色难看也是有原因的——在他看来，自己就是这一场败仗的罪魁祸首，在百花缭乱暴风骤雨的攻势下，大漠孤烟的操作出现了两次滞后，这直接导致他的操作脱离了霸图的整个战术体系，霸图也在这两次关键的转折中丢掉了“赛点”。

观众和媒体自然对这两次微妙的转折一无所知，但谁都看得出来，韩文清的情绪处在非常恶劣的状态下。因此，在赛后的发布会上，记者们全部自觉地将镜头对准了张新杰，期待着从他这里听到一些关于比赛的分析。

张新杰面对记者一向是知无不言，但这一次，当被问及霸图输掉比赛的原因时，他出人意料地语焉不详：“很显然，对手打出了更优秀的比赛。”

“也就是说霸图的战术没有任何问题？”

此时，联盟的四位“战术大师”早已声名大噪，记者们也习惯了有意无意地将“战术”二字挂在嘴边，以彰显自己的“专业性”。但此刻，张新杰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霸图的战术有什么问题？”

提问的记者哑口无言，发布会大厅里充斥着其他记者的窃窃私语，但显然，张新杰并不是有意要让对方难堪，还没等那记者坐下，他便紧接着心平气和地补充道：“战术并不是万能的，在战术体系之外，还有决定比赛走向的其它因素——并不是说有了完美的战术就能保证比赛万无一失。”

“那你觉得影响这场比赛胜负的关键因素是什么？”

“不知道，”张新杰坦然答道，再度引起了发布厅内一阵喧哗，“具体的原因要等复盘后才能确定，现在我只能说，恭喜百花战队发挥出色，祝他们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取得好成绩。”

记者在霸图这边吃了憋，便转头去围攻张佳乐，但他们没有料到的是，获胜的百花战队比霸图更不配合，张佳乐直接没有出席发布会，将发布会上的所有事务都交给了副队长张伟去打理。

匆匆返程的霸图选手自然对此一无所知，因此，当他们在选手通道的出口处碰到张佳乐时，着实吃了一惊。

一群人就这么堵在出口处面面相觑，半晌之后张新杰开了口：“你们加油。”

“谢谢……”张佳乐看起来十分疲惫，但还是勉力冲他们挤出了一个微笑，“也是时候该疯一把了。”

韩文清皱起了眉：“我还以为你已经够疯的了。”

“还不够，”张佳乐虚起了眼，笃定地摇了摇头，“还不够。”

他们擦肩而过过张新杰不由得侧过脸打量了一眼张佳乐，他惊讶地发现，眼前的张佳乐似乎比他脑海中的形象沧桑了许多。

那个在赛后握手时嘻嘻哈哈地冲他喷垃圾话的张佳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在大巴上，张新杰的脑子里闪过了许多混乱的念头——自出道以来，他一直都是联盟里赫赫有名的“观察者”，但此刻，这种体察入微的技能却给他带来了诸多烦恼。

他想到了疯狂的张佳乐、早已改换打法的王杰希、常规赛交手后蹲在选手通道里抽烟的叶秋……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转头瞥了一眼身边的韩文清，却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

“睡吗？”韩文清指了指自己肩头。

张新杰习惯性地将自己的脑袋靠了过去，韩文清抬起手来，似乎是想搂他的肩，最终也只是在他轻上轻轻拍了两下。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张新杰还没试过以这种姿势和韩文清交谈——他毫无睡意，却能清楚地听到韩文清的呼吸和心跳声。

“你觉得张佳乐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夺冠的野心应该比任何人都强烈吧？”

“谁不是这样呢？”韩文清反问道，语气听起来倒也十分平和。

张新杰没办法反驳这句话，他沉默着闭上了眼睛，试图让自己睡一会，但脑海里反复涌现的，还是张佳乐那张饱经沧桑的侧脸，和赛场上百花缭乱那个疯狂的背影。

张新杰在发布会上的祝福并没有应验——三场比赛之后，百花战队最终以微弱的劣势败给了微草战队，微草终于拿下了他们队史第二个冠军，但百花得到的，却是第三个亚军，以及无尽的嘲讽。

但霸图的选手们也没什么心思对百花报以同情，观看了三场决赛之后，张新杰便吩咐队友们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复盘的时候到了。

这一次复盘不同于每次赛后的即时分析，它还包括了对三场总决赛的复盘——大屏幕上光影变换，在霸图众人被闪得眼花缭乱之际，视角突然又切向了王不留行，一番诡谲的飞行和各种层出不穷的道具直接晃得霸图众人一阵晕眩。

“这也太恶心了吧……”郑乘风小声地抱怨道，旁边的白言飞正打算附和地点点头，张新杰却突然按下来暂停键，游戏里的音效归于平静，倒使郑乘风这句抱怨显得十分突兀。

但张新杰也没打算和他计较，只是抬头望向了韩文清。

“王杰希的打法一直在变，”韩文清抱着臂，声音听起来十分沉闷，“这不是他出道之初的魔术师打法，但也不是他第五赛季夺冠的那种打法——他变得更难缠了，而且搞不好将来还会更难缠。”

张新杰点了点头，指着屏幕向队友们说道：“我们季后赛没和微草交过手，但你们可以考虑一下，如果这场比赛由我们来打，你们打算怎么对付王杰希？”

会议室里一阵鸦雀无声，连韩文清也只是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杯，一言不发。

“让言飞和池轩想办法掩护，我想办法拖住王杰希的节奏……”

张新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郑乘风的发言：“这个思路很好，但是——”

他低头将视频的进度条往后拉了几分钟，按下了播放键，一时间，屏幕里各种弹药齐飞，百花光影几乎淹没了整片地图。但不到半分钟，王不留行的身影便从各式弹药交织的光幕中脱身飞出。

“百花也是这么干的，奏效了吗？”

张新杰指着屏幕，只见王不留行脱离百花缭乱的控制之后，从容地在天际盘旋了半圈，借着百花缭乱技能空档的片刻杀了回来，紧接着便是寒冰粉、驱散粉、熔岩烧瓶、星星射线，霸图众人的眼前又是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景象。等他们回过神来时，百花缭乱的血条已经往下掉了一大截。

“没有用——”张新杰已经笃定地作出了他的判断，“乘风刚刚提到的，百花也都想到了，战术思路是一回事，能不能成功执行是另一回事。”

队友们面面相觑，韩文清也皱着眉头向他投来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我知道，现在联盟里很流行言必称‘战术’，那天发布会上记者问的恐怕也正是你们所想的，我们有严密、稳定的战术体系，为什么还会输？很简单，赛场上的事情是有变数的，再严密的战术也免不了百密一疏，我不希望你们因为这一个赛季的失利就动摇，无论如何，我们的目标没有变——冠军。”

“所以我们该怎么做？”

所有人都转过头去，望向声音的源头，他们谁也没想到，最先开口问出这句话的是韩文清。

他们早已习惯了由张新杰来主持复盘，仿佛事情本该如此，但当韩文清主动问出这句话时候，所有人心里都是“咯噔”一声。

“我会努力完善我们的战术，让它更灵活、能应对更多的变数，战术的问题就让战术来解决——战术不是万能的，却是必不可少的。”

韩文清没再说话，复盘会议也便告一段落，队友们陆续离开了会议室，张新杰也开始关电脑、关投影，等他把东西收拾得七七八八了，一抬头却发现韩文清仍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队长你还不走？”

“你说实话，”韩文清答非所问，“你说我们败于变数，是你真这么想，还是在安慰我？”

“你需要我安慰吗？”张新杰平静地反问道，“你不是应该早习惯了吗？”

韩文清怔了一下，随即便咧嘴笑了，这笑里颇有几分苦涩的味道，他缓缓地点了点头，低下头去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突然抬起头来望向张新杰：“如果我说我需要呢？”

张新杰愣住了，他仍保持着弯着腰的姿势，正准备检查桌上还有没有什么设备没关掉，此刻也只得仓促抬头望向韩文清，张了张嘴，却也没想好该说些什么。

韩文清却径自站起身来，阖上了面前的笔记本：“你饿不饿？”

“我……还好。”

“我饿了，”韩文清坦荡地拍了拍肚皮，“我煮碗面，分你一半？”

“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