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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孙哲平生贺/U] Unique Gift [双花]

孙哲平生贺。俗称穿越时空的爱恋(呸)。

祝老孙生日快乐!不知不觉又爱了一年……



孙哲平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对面的两个垃圾桶,脑子有点恍惚。

我这是又穿到哪个时空来了?

他慢悠悠地站了起来,四下打量了一圈,终于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巷子里,周遭的建筑大约是20世纪80年代的风格——大约是,他也不敢打包票,毕竟自己并不是建筑或是现代艺术专业出身——而眼前这两个布满了锈迹与污渍的垃圾桶更是让他颅腔里发胀。

妈的,哪有穿越穿到垃圾桶跟前的?

孙哲平也算是“资深穿越选手”了,但眼下这局面,他还真是第一次碰上。

他闭上了眼睛,努力地回忆了一番,自己穿越之前在干些什么,最终却一无所获。

妈的,怎么这穿越还带失忆debuff的?

他挠了挠头,彻底放弃了和自己的命运讲逻辑。

事实上,穿越这回事也确实没什么逻辑可言,古希腊的渔港、春秋时期的祭祀场合、中世纪的修道院、“百年战争”时期的法国农村、二战时期德国与波兰的边境、改革开放初期的深圳……都曾经是他穿越的目的地,他的足迹遍布全球各地,真要在这些星罗棋布的穿越地中寻找什么逻辑联系的话,好像还……

等等,其实还是有联系的……

这个念头只是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的眼前便出现了一个晃晃悠悠的流浪汉,尽管那人衣衫褴褛、步履蹒跚,但从那人熟悉的身形和脑后拖着的半截狗啃出来似的小辫子,孙哲平还是立刻认出了他。

果然又是你啊——

和以往的穿越经历一样,那人对他的到来浑然不觉,无精打采地晃到了垃圾桶旁,正往里张望呢,却突然发现垃圾桶旁站了个人。

他疑惑地打量了一眼孙哲平——这人穿的倒也还算是人模狗样,崭新的白衬衫和笔挺的西装裤,皮鞋还擦得镗亮,怎么看也不像自己的“同行”;但若不是存在着“竞争关系”,对方这充满敌意的眼神还真不好解释……

“城管?”他皱了皱鼻子,试探着问道。


“你他妈才是城管呢!”

孙哲平彻底绷不住了,他一见眼前这人就头大。说来有些诡异,但无论孙哲平穿越到古今中外哪个时空,总会遇上眼前这人,而且真不是孙哲平迷信,他只要遇上了这人,一准没什么好事。

在希腊的时候,自己被这个“渔民”当成斯巴达人的奸细举报给执政官了——自己不就高了点壮了点么,怎么还成斯巴达人了?在楚国的时候,自己差点被这个“卫兵”当成祭品扔进河里祭祀河神;在荷尔斯泰因,这个“修士”莫名其妙地钻了自己的被窝,然后被人举报通奸——呸,老子的品位有那么差么?在法国,自己又莫名地成了“英国细作”,还因为饿昏了头,被眼前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伙夫”给俘虏了;在德波边境的时候,这个“卫生员”倒是救了自己一命,但他康复之后马上又被当成间谍给送上了军事法庭……

妈的,老孙我这么正直、看起来就一身正气的人,为什么总被当成奸细和间谍?这不科学……

算了,穿越这事本来就没什么科学性可言,孙哲平愤愤不平地回想着自己的穿越经历,只觉得爱因斯坦的棺材板已经快压不住了。

要回到自己原来的时空很简单,只要在眼下这个时空里死一次就行了——不管是被毒死、被淹死、被送上火刑架、被枪毙……总之死了就能回去了。在掌握了这一规律之后,孙哲平已经成为了一个“自杀达人”,熟练掌握各种自杀手段,并且能够精准地分析自杀者的心理——或许是因为久病成医这一原理,他在他自己的时空里找到了一份功德无量的工作——对有自杀倾向的人进行心理干预的“谈判专家”。

但这份工作却没能给他积上什么德,他的穿越之旅仍在永无止境地继续着,穿梭于不同的时空之中,永无止境地遇上眼前这人。

“那你是谁?”对方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跟挥苍蝇似的挥了挥手,“一边去,别挡道。”

孙哲平起了捉弄这人一番的心思,便把手一背,拿腔拿调地说道:“我是神仙下凡。”

“你滚吧!我看你撑死了就是垃圾桶成精!”

“我真是神仙下凡,”孙哲平克制着将眼前这货暴打一顿泄愤的情绪,脸上挤出虚伪而高深莫测的笑容,“我知道你叫张佳乐。”


听到“张佳乐”三个字,眼前这个一直心不在焉的流浪汉却如同被雷劈中了一般,僵在原地,半晌没能动弹。

“你真是神仙?”

张佳乐讷讷地问道,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当然了……”孙哲平看他这模样,不由得有些心虚,但也只得硬着头皮扯谎,“我在天庭,那也是一代天骄、封疆大吏,无奈后来犯了天条,被贬下界来……”

“你调戏嫦娥了?”

“嗯嗯……”孙哲平囫囵点着头,半晌才回过味来,“调戏你妹啊!你他妈才是猪八戒呢!”

“嫦娥又不是我妹……”张佳乐低声嘀咕了一句。

孙哲平有点愣神——不是吧,朋友你也太好哄了吧!

“是这样的……”孙哲平清了清嗓子,继续满嘴跑火车,“我呢,是负责帮玉帝看守一个宝贝的,守了三千年了,结果那天一不留神打了个盹,玉帝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偷了宝贝,跑下界来。我没办法,眼看着蟠桃大会就要到了,我就只能拿泥巴捏了个假的,吹了口仙气,放在原地想先瞒混过关,再下界来追回宝贝,结果,那小子的保姆一看孩子丢了,就赶紧报告玉帝去了,然后我这就穿帮了……”

“所以你就上垃圾桶里找宝贝来了?”张佳乐显然被他这一套漏洞百出的说辞给唬住了,连忙问道。

“哪能啊!我这不是刚被人从天上扔下来,正好就掉这儿了嘛……你们咱们也算是有缘人了,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这是哪啊?现在是哪年哪月?”

“你不是神仙吗?连我的名字都知道,还不知道现在是哪年哪月?”

“正因为我是神仙呐!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在天上日子都过得混不吝,哪知道你们人间是猴年马月啊?我知道你名字是因为咱们有缘!有缘你知道吗?”

张佳乐怔怔地摇了摇头,咽了口唾沫,说道:“现在是1998年8月10号,这儿是昆明……”

“哦!昆明。”孙哲平点了点头,虽然自己估错了年份,还从帝都直接穿到祖国的西南边陲来了,但好歹还不算太离谱——至少没给他扔国外去。

“那个啥……”张佳乐冲孙哲平眼前打了个响指,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神仙啊,你能不能给我算算,我啥时候才能发达啊?我都捡了二十年垃圾了……”

“呃……这个嘛……”孙哲平板起了脸,摆出一副神秘莫测的架势来,“天机不可泄漏……”


尽管张佳乐对孙哲平这个“有缘的神仙”不肯告诉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飞黄腾达满心尼愤懑,但还是很大度地将孙哲平带回了自己的“住处”——一处废弃的停下停车场里,并且用自己辛苦捡废品换来的钱给孙哲平买了两个肉馅的大包子。

“兄弟你真是实在人……”饥肠辘辘的孙哲平啃着肉包子,口齿不清地赞叹道。

“神仙大哥你客气啥呀!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哦,”孙哲平咽下了口中的包子,这才想起来还没自报家门,“我叫孙哲平,之前是玉帝座前天河大将。”

“天河大将?跟天蓬元帅啥关系?”

“没关系,”孙哲平差点被咽到一半的包子给咽了,“老猪他都已经成佛了,跟我还能有啥关系?我说张佳乐,你咋就尽惦记着猪呢?”

“咳咳……”张佳乐露出了一丝惭愧的神色,“我这不是饿了吗?你吃猪肉馅的包子,我还没吃上呢……”

孙哲平愣住了,他这才意识到张佳乐是把自己的口粮让给了他,他连忙将剩下的一个包子往张佳乐手里一塞,说道:“你吃!”

“没事没事!这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你就赶紧吃吧!咱们神仙吃不惯你们凡人的东西,再吃就腻了。”

张佳乐犹豫着啃了一口手里的包子,又偷偷拿眼觑着孙哲平,只见对方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心里嘀咕着神仙就是大气,狼吞虎咽地大嚼了起来。

本着“谈判专家”的超凡口才,孙哲平早已跟张佳乐混到了称兄道弟的程度,他也知道了张佳乐出身于孤儿院,从小父母双亡,连“佳乐”这个名字都是孤儿院的院长给取的。但他这一生既不“佳”也不“乐”,他曾在14岁的时候被领养,但很快又被遗弃,此后就只能靠拾荒为生……孙哲平一面感慨着这人可够迷信的,“佳乐”这种烂大街的名字要真能给人带来好运,世上哪还有这么多倒霉蛋呢;另一面他又发自内心地觉得同情,一阵嘘唏之间,他又恍惚地想起自己的上一次穿越经历来。

上一次……好像是在深圳来着?


和小说里写的“穿越者在回到原来的时空之后忘记了穿越的经历”不同,孙哲平在每次穿越之后都能保留着穿越的全部记忆,这也是他能成为“自杀大师”,并且能在此次穿越后一眼认出张佳乐的原因。

上一次穿越是在改革开放之初的深圳,他穿成了张佳乐的“表哥”——很难得,既不是“奸细”也不是“间谍”,俩人一起在商业大潮方兴未艾的深圳“下海”创业,将一个卖肠粉的摊子,最终经营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酒楼。

那是他难得的一次愉快的穿越经历,和张佳乐并肩打拼的经历实在是痛快,痛快得他都不想回去了……

等等——孙哲平猛地回过神来,上次他是怎么回去的来着?

孙哲平只觉得头皮发麻,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穿越的记忆开始混淆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自从踏上了“穿越”之旅之后,曾经的无神论者孙哲平越来越神神叨叨,尤其是每个时空都能遇上张佳乐这件事,实在是太诡异了。现在又来这么一出,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孙哲平觉得,这次穿越完回去之后,自己必须得去庙里好好拜拜了。

提起“回去”,这又是一个令孙哲平头疼的事情。

理论上来讲,他只要“自杀”,就能够回到原有的时空,但事情通常没那么简单。

因为张佳乐的缘故,孙哲平在每一个时空里都能生出一大堆莫名的纠葛,这使得他的“返程”之旅困难重重。

譬如眼下,他总觉得自己要给张佳乐一个交待——或者说,他想要帮张佳乐一把。

尽管对方压根没把当初那句“我啥时候才能发达”放在心上,但孙哲平恍惚间觉得,自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张佳乐继续在艰难的生计中沉沦。

从张佳乐的两个肉包子开始,或者说巷子里那几个垃圾桶开始,甚至是从他的第一次穿越开始,他的人生就与张佳乐这个人发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剪不断理还乱。

他可以在不同的时空里“死”上一万次,但命运的齿轮从未停下,他依旧会在另一个时空里重新与张佳乐相遇,展开一个新的故事,再想办法杀死自己,和那段经历作别。

“杀死自己”这样的经历实在是太奇妙了,虽然在穿越的逻辑下,自杀是一条迫不得已的捷径,但对于一个普通人类来讲,“死亡”总归还是有着一些独特的意味的。

但对于神仙而言……


按照原定的计划,孙哲平这个“冒牌神仙”本打算这次走得潇洒一点,帮张佳乐找个靠谱的工作之后就去“自杀”,但偏偏事与愿违,他的进度条就卡在了“帮张佳乐找工作”这一件事情上。

张佳乐没有学历、没有工作经历,连个正当身份都没有,根本不可能找到一个适合的工作,只能去打“黑工”。

他自己的状况也堪忧——来自未来的他,在98年的昆明压根就是一个“黑户”。

但幸运的是,1998年的昆明,正处于城市建设方兴未艾的时节——在孙哲平的记忆中,昆明在1999年承办了世界园艺博览会,而1998年的昆明也确实如他所料一般,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机会”——孙哲平换上了张佳乐的破烂衣服,到工地去“搬砖”——此时的工头也没什么法制意识,孙哲平只说自己是“超生”的,便成功瞒天地海,混上了一份工作;张佳乐则穿着孙哲平崭新的西装,奔走于花农与收购花卉的商贩之间,当起了“二道贩子”。张佳乐身形比孙哲平小上一圈,穿着他肥大的西装,也确实挺像这个时代“倒爷”的形象。慢慢地,二人的生活有了些起色,张佳乐搬出了地下车库,在昆明郊外租了间房,正式扎下根来。

“一个月50块?你们这的房租真便宜……”

“不是吧老孙,你在天庭还要交房租的?”

孙哲平当然不能告诉他在21世纪的北京,租房都是四位数起价,只得继续满嘴跑火车:“咱这种编制人员当然是有分配的住房的,但天庭偶尔也会从人间的地仙精怪里招一些临时工,比如说去给蟠桃会端盘子,天庭当然不可能给他们分房子啊!碰上像我这种心地善良的神仙,每年蟠桃会都会把自己的屋子租给他们住,今年我不在,他们可惨了!只能去蟠桃树下打地铺了……”

“唉……”张佳乐听得有些失神,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天上也跟人间似的,各有各的苦……”

孙哲平愣住了,他没想到张佳乐会生出这样的感慨来——这人也是有趣,历经了人间无数的苦难之后,却总能怀着一颗赤子之心。

孙哲平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张佳乐的头顶:“谁的日子都不容易,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别操心那些有的没的。”

“什么意思?”张佳乐突然转过头来,怔怔地望着孙哲平。

“咳咳……那什么,”孙哲平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望了回去,“我总得回去吧?等我找到了宝贝,等玉帝气消了……”

“哦哦,”张佳乐两眼无神地点了点头,“你东西找得怎么样了?”

“正找着呢……”


晚上,两人就挤在张佳乐狭窄的单人床上入睡,张佳乐的睡姿十分惊人,常常踹得孙哲平夜不成寐。一开妈孙哲平还寻思着给自己弄个地铺,不然让张佳乐这么踹上一夜,自己第二天哪还有力气搬砖?到后来孙哲平便破罐子破摔了,直接把张佳乐往自己怀里一搂,压着他的四肢不让他动弹。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张佳乐便被眼前这光景给惊呆了——自己被孙哲平死死地箍在怀里,背上早已在他浑然不觉间渗出了一层热汗。

“你们神仙思想可真开放……”

张佳乐打量着孙哲平熟睡的脸孔,小声咕哝了一句。

神仙思想开不开放孙哲平不知道,但来自21世纪的孙哲平却也没有迟钝到对他与张佳乐之间的“化学反应”一无所知的地步,他逐渐意识到,他开始留恋在昆明的生活,甚至有些“不想走了”。

他在北京有着稳定而受人尊敬的工作,生活优渥,讲究品位;而在昆明,他没有一个合法的身份,打黑工度日,和张佳乐挤在一间小破屋里,每天最奢侈的享受就是收工后俩人一起坐在阳台上啃肉包子。

张佳乐从他卖花的市场里买回来的包子,刚出笼,还散着热气,被张佳乐揣在怀里一路捂回来的。孙哲平啃着包子,算着日子,这才发现自己恍惚间已经在98年的昆明待了大半年了。

张佳乐生日当天他给张佳乐买了个小小的蛋糕,90年代的蛋糕又贵又难吃,蛋糕坯子糙得跟嚼木渣似的,人造奶油也腻得难以下咽,但张佳乐仍旧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还边赞叹着这真是难得的人间美味。

孙哲平却觉得喉咙发紧,他随便编了个借口——神仙吃不惯凡间的东西之类的谎话,反正张佳乐也深信不疑——便将自己那份蛋糕全部塞给了张佳乐。张佳乐一边表达着对他的嫌弃,一边意犹未尽地扫荡着自己盘子里的蛋糕。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哪是吃不惯凡间的东西,你就是挑食!我买的肉包子你不就吃得很欢吗?”

“是是是,我挑食,”孙哲平懒得跟他计较,径直把手一挥,“赶紧吃你的!”

张佳乐却突然怔了怔,略显迟滞地望向一脸不耐烦的孙哲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那个,老孙啊……”

“说。”

“你是不是……要走了啊?”


孙哲平猛然间仿佛被雷劈中了一般,怔了半晌,才算是回过神来,僵硬地扭过了头,望向张佳乐。

“其实我看出来了,你哪能一直陪着我呢?你早晚得回去的吧?你在人间待了这么久,肯定很想你天庭的朋友吧?我和你非亲非故,你帮了我这么多,我真的很感激你,你之前说咱们是有缘人,其实也就是恰好碰上我了吧……”

“张佳乐。”孙哲平定定地看着眼前絮絮叨叨的人,缓缓从嗓子里挤出几句话来,“我不走。”

“真的?”张佳乐显然不敢相信他的话,眼神里写满了疑惑。

“真的,我东西还没找着呢……现在回去玉帝不得活剥了我……”

“我帮你找找?”

“算了吧……反正我也不急,你也知道,天上一天,地下一年,我在这找个十年八载,玉帝他老人家也不着急。”

张佳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被孙哲平轰上了床。

“唉,老孙,”张佳乐缩在孙哲平怀里轻轻地挣了一下,喊了他一声,“没几天就过年了……你们天庭过年吗?”

“唔……”孙哲平用力地搂了搂张佳乐,转移了话题,“你想吃什么?”

张佳乐还真的认真想了想:“咱们包个饺子吧?你会包吗?”

“不会……不过咱们可以下个馆子。”

“这么奢侈?”

“过年嘛……开心一下。”

“过年和蟠桃会哪个好玩?”

孙哲平想了想,认真地答道:“还是过年好,过年热闹……”

“我还以为你们神仙不喜欢热闹呢……”张佳乐小声地咕哝了一句。

“他们不喜欢,可是我喜欢。”孙哲平轻轻地把下巴在张佳乐耳边蹭了蹭,轻声说道,“睡吧,等过年咱们出去好好玩玩。”

“嗯……”张佳乐用鼻音应着,迷迷糊糊地坠入了梦乡。孙哲平却始终睡不着,他艰难地在床上翻滚着,意识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坏了……孙哲平猛地回过神来,背上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清楚地记得,1999年的春节是公历2月16日。

而张佳乐的生日,则是2月24日。

春节怎么会跑到张佳乐的生日后头去了?

现在他只有一种解释——自己所处的这个时空,时间线已经彻底混乱了。

他躺在床上,整个人却如坠雪窟,浑身发冷。

这大概是命运给他的警告吧——他不属于这里,他必须尽快离开。

他今天给张佳乐买蛋糕,也确实是想向他“道别”的,但张佳乐在吃蛋糕时那一番话又让他心生动摇,他才萌生了想要留下来陪张佳乐的念头,便收到了命运的警告。

如果他非要逆天改命的话,后果会如何?

这个时空会彻底崩塌吗?

张佳乐又会怎么样呢?

孙哲平已经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他终究是要走的,这一点他无法强求,更何况,他将来也许还会在另一个时空与张佳乐重逢,尽管那个张佳乐并不认识他,但他仍有机会再同他展开一段新的人生。

可是他为什么恋恋不舍?明明自己可以预见未来无尽的轮回,为什么还是下不了决心?

或许这就是所谓“命运的羁绊”吧,从他第一次开启穿越之旅起,他的人生就与张佳乐这个人联系在了一起,无法切割。而他却必须一次又一次地作出抉择,一次又一次地割舍掉那段记忆,然后在命运的指引下,重新与张佳乐重逢。

是时候作出决定了——他决定向张佳乐,向这段讽刺的命运发起一场漫长的告别。

在“春节”当天带张佳乐去吃了一顿饺子之后,他便盘算着帮张佳乐找找还有没有在世的亲人,结果,在寻访了当年张佳乐待过的福利院之后,亲人没找到,却意外地在昆明周边一处小镇的派出所里找到了张佳乐的出生证明。张佳乐由此补办了身份证,恢复了“合法身份”。

紧接着,孙哲平凭借着自己从21世纪带回来的电脑操作技术,在一家网吧里教会了张佳乐使用Ofiice办公软件,并帮助他找到了一个文员的工作。在99年的昆明,电脑尚未普及,能熟练操作电脑的张佳乐甫一入职立刻成了单位里的“宝贝”,受到格外的器重,工资在短短半年内一涨再涨,到了8月份的时候,他已经成了单位里的“骨干人才”。


8月10号的时候,孙哲平约张佳乐去爬金马山。

去年的8月10号,孙哲平与张佳乐在几个垃圾桶边相遇,彼时张佳乐还是一个衣着褴褛的流浪汉,而此刻,他穿着崭新的运动服,剪掉了小辫子,头发梳得整齐利落。俩人牵着手走在山间的林荫道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我在——”孙哲平顿了顿,重新起了个话题,“我在天庭的时候,看过一部电影……”

“天庭也看电影啊?”张佳乐插嘴道。

“看啊,天庭也是与时俱进的嘛……那部电影讲的故事我已经忘了,但电影里有一句话,我一直记得。”

他转头望向张佳乐,一字一顿地说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好深奥啊……”张佳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们神仙真复杂。”

“张佳乐,”孙哲平定定地望着他,仿佛要把他整个人看进自己瞳孔里去,“其实我以前见过你。”

“啊?”

“作为一个神仙,我经常被玉帝公派去不同的时空里出差,几乎每次出差都能碰到你——不同时空里的你。”

“不同时空里的我?”张佳乐讷讷地问道。

“对,你是渔民、是卫兵、是伙夫、是医生、是生意人……每个时空里的你都不一样。”

“所以你说我们是有缘人,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张佳乐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那,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呢?既然每个时空里的我都不一样……”

“因为‘你们’身上都有同样的特点。”

“什么?”

“特别可爱。”孙哲平望着张佳乐的双眸,认真地答道。

张佳乐怔了怔,咧开嘴笑了,笑着笑着却突然掉下泪来,泪水滑过他的脸颊和嘴角,又沿着下巴滴落在地上。

“你跟我说这个,是不是意味着你要走了?”

“是啊,”孙哲平笑着点了点头,“玉帝的儿子在凡间玩够了,带着宝贝回家了,玉帝气也消了,催我赶紧回去复职呢。”

“哦哦……”张佳乐用手背揩了揩眼泪,问道,“那你怎么回去?”

孙哲平依旧笑着指了指山顶,云淡风轻地说道:“太白金星在山顶等我呢。”

“嗯,”张佳乐点着头,用力挤出一个十分诚恳的微笑,“我送你吧。”


俩人抵达山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6点了,正赶上夕阳西下的时候,色泽浓郁的日光穿透云层朝他们照过来,将张佳乐的脸颊染成了诡异的绯红色。

“你看——”孙哲平浮夸地朝云端一指,“太白金星在那儿等我呢!”

“我什么都看不到……”

张佳乐耳语般答道,他被灼眼的日光弄得一阵恍惚,竟生出了一种身处云端之上的错觉。

“张佳乐,”孙哲平突然将张佳乐拉到了自己的面前,直视着他的瞳孔,郑重地说道:“张佳乐,我要跟你道别了。”

“嗯……你……一路顺风……”

“好。”

“你会想我吗?”张佳乐突然问道,语气里有些急切。

“会的,”孙哲平伸手捧住了张佳乐的面颊,“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可是到那个时候,我应该已经不认识你了吧?这次见面我就没认出你来……”

孙哲平笑了笑,用力地将张佳乐往自己的怀里拉了一把:“可是不管你认不认识我,我们都会相遇、相知……然后相爱……”

他终于想起来上一次穿越去深圳时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了——说来也是狗血,在他和张佳乐的酒楼经营得如火如荼时,两人的经营理念却发生了巨大的分歧,在某一次争吵后,张佳乐摔门而出,自己正准备出门去追回张佳乐时,酒楼却意外地发生了火灾……

葬身火海是一件倒霉透顶的事情,但对于死亡经历和穿越经历一样丰富的孙哲平来说,却只是一种稀松平常的人生经历。他唯一担心的是,自己都没能和张佳乐好好道别,他无法想象,张佳乐返回酒楼的时候会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一片狼藉的火场……

他和张佳乐,到头来都不过是命运玩弄的可怜人而已。

“张佳乐,你多保重,咱们有缘再见。”

孙哲平摆了个浮夸的造型,从山顶纵身跃下,他闭上了眼睛,耳边只剩下风声呼啸,以及自山顶传来的张佳乐的呼喊——

“孙哲平!我爱你!”

张佳乐,我也爱你。

这是孙哲平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念头。


孙哲平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床上,他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发现他正置身于他自己的房间中。

不是90年代的昆明那个狭窄的房间,而是他自己的时空里、自己的卧房。

但孙哲平仍觉得一阵恍惚,他用力地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紧接着就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激得从床上蹦了下来。

看来是真的回来了。

他恍惚地起身去浴室洗漱,再返回卧室时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日期——8月17号。

竟然在自己生日这天回来了,看来这时间线还真是错乱了。

孙哲平低声抱怨了一句,从衣柜里拿出正装来换上——生日又怎么样?还不是得上班。作为在警察局供职的心理干预专员,他必须全年无休地出现在办公室里。

但孙哲平对于这样的工作安排也并没有什么怨言,只是在换衣服的时候,他恍然间想起,在昆明时与张佳乐第一次交换衣服穿时的情景。

也不知道张佳乐现在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自己那个漏洞百出的谎言能瞒他到什么时候。

孙哲平唉了口气,拎起公文包,出门准备去上班。

这样的情境他经历过无数次,再怎么不舍,最终还是要斩断一切。

在忘记张佳乐这件事情上,他已经足够熟练,反正未来他们还会在某个陌生的时空中相遇,正如他最后告诉张佳乐的话——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来到自己的办公室之后,孙哲平照惯例给自己沏了杯茶,便窝回椅子里翻起了当天的报纸,毕竟自己从这个时空里“消失”了一段时间,要想尽快融入原本的社会,就得抓紧时间了解一下自己穿越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才行。

他还没翻几页呢,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请进。”

来的是同事张伟,还带进来一个他十分眼熟的身影。

“孙哥,咱部门来了个新人,叫张佳乐,今年刚从警校毕业,心理专业科班出身,以后就跟你混了。”

“孙哥好!”那人热情地向孙哲平招呼道。孙哲平盯着那张熟悉的脸孔,一口茶差点全喷出来。

我没穿越吧?

怎么又是你?

张佳乐……咱还真是有缘啊……

孙哲平强作淡定地与面前这个张佳乐握手,满脑子“久别重逢”的惊喜与狂乱。

原来这不是命运的嘲弄,而是早已为他备下的惊喜,是穿越无数时空而来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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